金乌西坠,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查不出花船事件背后的真凶,皇帝只有把怒气发泄到朝堂之上。臣子们心惊胆战,宫外的百姓也人人自危。
街道四处都能看到全副武装的羽林卫。
平日夜晚非常热闹的街角,都萧条了许多。
除了花楼和客栈里隐隐传出的人声和酒香,就只有偶尔几声远远的狗吠。
秦怀宿骑着马慢慢走,他身形高大。孤零零的出现在街头很是显眼。
有羽林卫注意到他,还没提刀上前就被身边伙伴按住了。
那准备上前盘问的羽林军估计是新来的,被身边的人耳语一番就知道了秦怀宿的身份。
两个人远远冲秦怀宿抱拳行了礼,绕路而去。
身下的马儿估计也察觉到主子心绪不宁,竟回过头来舔了舔秦怀宿的手指。
秦怀宿的手抚过马儿顺滑的皮毛,眼前又浮现出姜长宁默默流泪的样子。
他的手一顿,心中一阵刺痛。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跌下马来。
姜母的话让他感觉到十分挫败。
小姑娘只要一靠近自己,就好像总是在受伤。
一但有了这个念头,秦怀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现在的他得离姜长宁远一点。
身下的马儿突然快速的跑了两步,秦怀宿虚虚握着缰绳。
等马在一间燃着灯火的铺子前面停下来的时候,秦怀宿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甜香。
是桂花糖。
这是一间点心铺子,开在巷子口有些年头了。
铺子里是对老夫妻。
见秦怀宿骑着高头骏马,衣着不凡气质清贵。竟被吓得面无人色,还以为自己冲撞了眼前的贵人。
老夫妻哆哆嗦嗦的跪下想磕头,却被秦怀宿制止。
他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糖块,声音清冷,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有桂花糖吗?”
“有!有!”老人连忙拿出干净的油纸,把刚做出来的糖块包好双手递给了秦怀宿。
刚出锅的糖泛着桂花的甜香,热气腾腾,在秦怀宿的手心沉甸甸的,一如他现在沉重坠落的心。
桂花糖是用油沾着大米蚀糖煎制的,上面撒着均匀的芝麻,支条整齐,浅黄色剔透的糖块中能看到粒粒桂花瓣。
秦怀宿拈出一块放入口中,熟悉的甜蜜在舌尖化开,裹挟着他与姜长宁初次相遇的画面。
……
姜长宁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四肢百骸泛着麻意,一时不听使唤。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罗帐,红杏瞧见她苏醒过来顾不上与她说话惊喜的冲着外面喊了一句“快跟夫人说,姑娘醒了!”
“姑娘感觉身体怎么样?”红杏眼睛还红肿着,这会儿挂了欣喜的消息,未散的泪光还在闪烁。
姜长宁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喉咙沙哑一时未说出话来。
“看奴婢这记性!”
红杏一拍脑袋,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姜长宁,埋怨自己 :“大夫之前交代过说姑娘呛了水必然会引起咽喉不适,让姑娘醒来后多喝些温水缓缓。”
醒了有一会儿了,也算恢复了些许力气。姜长宁接过杯子,温凉的茶水抚慰过她有些灼痛的咽喉和气管,胸口轻松了很多。
姜长宁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红杏的手背,那日遇险前后红杏待她之用心她都记得。
“宁姐儿醒了?!”
姜母匆匆推门进来,估计是走的急了,伺候的婆子被她远远落在后面。
红杏扶着姜长宁靠在床榻上坐起身,背后放了只软枕垫着。
姜母坐到她身边,一双眼睛来回的打量,看见长宁无事终于放下心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红杏去小厨房煎药,房内只留姜母和一个嬷嬷。
姜母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什么都没问。索性宁姐儿此刻已经平安无事,当时发生了什么多问无益,皇上都未调查出的事情宁姐儿又何必再牵扯。
只是……
姜母将嬷嬷挥退。
知道姜母有话要说,姜长宁把手里握着的杯子举起,将水一饮而尽。
“宁姐儿,我知道你自小就聪慧,有自己的主意。当年侯府和国公府的长辈们一拍即合定下了婚约,一直也没问问你的意思,想着你二人青梅竹马正是合适。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思量,婚期将至,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长宁没想到姜母竟然会说出这番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一直想解除婚约,但为人子女孝为先,一直碍于姜母的态度没有直接提出来这事,倒没成想母亲已经看出来了。
“母亲,身在侯府对女儿来说,我不能说愿或不愿。但是作为我自己,我不愿。我不愿意同顾修璟成婚,母亲。”姜长宁费力的开口,声音还很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撕扯着泛痛,但她一字一句,认真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