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意外的简单。对所有人来说,体内有魔骨这件事情,他就被判定了罪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换不来一点信任。
他们害怕、他们惶恐,所以他们不能容忍他强大,到了最后甚至无法容忍他活着。
他曾经以为他至少拥有过一点点的信任和广怀的,比如他的敛月师妹,这个从他进入天铭宗便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
可是那一天,他还没有杀入天铭宗的前一夜,在地牢里,看到敛月那双眼睛对他露出的惊恐。
他才发现,他又错了。
敛月不信他,更畏惧他。他在她们所有人眼里,都只是魔骨的代名词,他们看不到他这个人,只看到他体内的魔骨。
说起来可笑,他为此困惑费解,明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最终却像一个幽魂,空荡荡飘在世间,哪怕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也从未就将他看成人。
你看,他的过去多么污浊而无趣,他原本以为,他是不会有怀念这个东西的,他也曾经发誓他永远只会往前走,绝对不回头。
回忆这个东西,只有还存在留念的时候,才会有人一遍遍回想。
可是他的人生里,到处都是令人恶心的淤泥,他永远也不会怀念。
他以为是这样的。
但其实不是。
他总是忍不住回忆起那一天,客栈里,他和她相见的第一天。
从她睁眼的瞬间,他便知道,这绝不是燕归来。
骄横高傲的燕归来不会对他唯唯诺诺,更不会用那种亲切、关心的眼神偷瞧他。
他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燕归来被夺舍了,可是这又怎样呢?他那时痛恨血奴这个身份,更讨厌燕归来,燕归来的死活又与他何干?只要任务结束后,把燕归来带回了宗门就行,至于那个身体内是不是燕归来本人,他都不在乎。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证明了这一切,她总是会叫错他为“师父”,总是用一种奇怪又惊叹的眼神看着他,就像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贪生怕死,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确实也是这样,所以在后面身陷险境的时候,他以为他们真的要完了,但没想到这么怕死的她,居然敢回来救他们。
她身上展现了一种弱小而坚韧的勇敢,甚至显得有点愚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却有令人心惊的触动。
她化为龙身带着她们飞了很久,元气耗尽,鲜血遍地,她浑身甚至是哆嗦颤抖的,这样的坚韧,他曾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身上,可她的的确确又站在他面前。
矛盾而奇怪的组合,为了救他,她甚至愿意给他喂血。
她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起码燕归来绝不会为血奴喂血,她不屑,也觉得耻辱。
后来他们遇到那些人追上来,在那场围战里她再一次站了出来,胆怯的又故作镇定的。
多么奇妙的感觉,她甚至关心他的伤势,关心他的疼痛,关心他的死活。
这是第一次,他在别人眼里看到了他这个人,而不是魔骨的代名词,没有畏惧,没有害怕,没有鄙夷,没有惶恐。
她把他当成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平等的人,一个她亲切又敬重的人。
所以那场围战里,他用尽了全力。
假如最终无法活下来,那也算命运。
甚至之后的无数年里,他都想过,当初若是死在那里也好,没有无尽的等待,更没有那些令人绝望的求而不得。
但事实是,他们活下来了,他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他和敛月都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那些围住他们的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她,看到他睁眼的瞬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他是迷茫的,心底的冷硬第一次有了点软化,从未有人对他活着这件事情会报以纯粹的期待,哪怕是敛月,每次他受伤醒来,她的神色都是复杂的。
那种复杂就是一半为他醒来感到轻松,一半又是沉重。
她含湖的将那场围战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她说有人救了他们,但说不出那个人的长相。一切都很不合理,但不知怎么的,面对她紧张、忐忑的眼神,他突然就不想问了,接受了这个敷衍到极致的回答。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遇到魅妖、吞下含情丹,以及她那一刹刺向魅妖的一剑。
她像是在贪生怕死的表象背后又蕴藏着无尽的勇气,他也或许从未看懂过她。
事实证明,这一点是对的。
在她毫不犹豫拿走天铭令,用剑刺他的时候。
他曾以为她眼里对他的亲近、担忧、关爱、喜悦都是真的,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无法相信,会有一个人可以把那些情绪装的那么真。
那应该是真的,可是如果是真的,怎么解释她的背叛?
魅妖那一次,他昏过去了醒来,怀里就是她的身躯,可是当她睁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