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叙旧　　白云归表情不变。官邸除了白云展，还有谁敢如此放肆？ 　　白云归浓眉微挑，斜睨他，“凭外面扛枪阻拦你的，都是我的人！”　　慕容画楼瞧着，心生些无奈，上前拉了白云展的胳膊：“……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连她也恨上了。　　过犹不及，白云归也知道老五的性子，不是一日能打磨好的，便卖个人情给慕容画楼，对白云展道：“出去也行，夫人跟着你去，免得你闯祸！”　　白云展表情有些踟蹰，最终还是应了。　　神色里，坦荡真诚，没有昨日的疑惑。白云归微笑，他这个夫人，倒是个胸襟浩荡的女子。　　慕容画楼有些惊喜，雀跃道：“我最喜欢看无言的文章，你是知道的，等会儿你要替我引荐……”　　清软凉滑的穗子从手背拂过，酥酥麻麻，心底也荡起一阵阵涟漪。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曲指敲她的额头：“别闹，否则我等会儿就告诉无言，那首再别康桥是你的诗！他很喜欢那首诗……”　　见他不再同她赌气，慕容画楼略微忧心都轻轻卸下。两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却有温馨气息流淌。　　*****************************　　她想起昨晚问慕容画楼，白云归对她如何，慕容画楼只是道：“有个跟在身边六七年的姨太太，前不久突然去了，他心中戚戚然。只怕暂时对我没有那样的心情……”　　早上慕容画楼说出去看个住院的朋友，然后白家六小姐又说带着慕容半岑去看马戏……　　如此尴尬！旁人不知道她的往事，白云归可是一清二楚。她真怕他将来会在慕容画楼面前说起什么……　　来的时候，她是打定决心的大方一些，装作不记得往事的。可是瞧着白云归的眸子，她就控制不住……　　下了楼，西厅已经摆好饭。青瓷碗碟里佳肴丰盛，幽幽暗香浮动，萦绕鼻端。慕容太太敛了敛心神。　　没有孩子们在场，他叫她的闺名。这口吻极其熟悉，令苏莹袖一瞬间回忆儿时的亲热，那些尴尬悄然退了，繁重的担忧也消弭，斜眸挑起，叫了声：“云归！”　　“上次一别，都十几年了！”白云归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是画楼的母亲。昨日初见你，我骇住了……”　　流年暗转，儿时要好的伙伴，今日竟这样相遇，不免令人感叹造化弄人。　　有些往事早已褪去颜色，苍白只剩一个痕迹，她早已不在意。但是旁人若是兴风作浪，她的儿女会为此难堪，所以她轻易不肯对人言。可面对幼时百般关照她、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的白云归，她心底多了份释然，道：“你定是想，我那时跟慕容半承那般山盟海誓，非君不嫁，却做了他的继母。不可思议，是不是？”　　苏莹袖滢眸斜飞，笑容微带涩意：“云归，你一直聪明，昨日又盯着画楼的模样瞧，自然能猜到几分。”　　苏莹袖胸口那溺水般的滞迫尴尬似乎放下，却也不愿意多提往事，一语带过：“当年的事情，一言难尽，自然跟画楼的身世有些关系……他们两个人那样像，瞒不住熟人……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如春梦无痕了。倒是你，这些年有这样成就，我真替你高兴！”　　“大约是以为你忘了，或者他们忘了……我是慕容苏氏，再也不是赖在白家族学里蹭书念的小莹袖了。说那些往事，对你对我对画楼，都没什么好处，大家便闭口不提吧？”苏莹袖笑了笑。秋风潜入，她鬓颐微凉，眸子却更加清亮了。　　外祖家原本也是大户，后来凋零得厉害。小舅舅功名不成，又穷酸的厉害，白老爷子心疼读书人，让他在白家族学里教书。　　苏莹袖有次给舅舅送伞，去了白家族学，瞧着那些念书的小姐们，羡慕极了。而后偷偷跑去几次，就遇着了跟她年纪相仿的白云归。　　白老爷子爽朗一笑：“既然是先生的外甥女，就一起念吧！”　　白家族学里的几个孩子很顽皮，他们都会笑着喊她：“小莹袖，明日过来帮我们洗衣裳呗……”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又懒又贪嘴！　　就连偷偷跟霖城老乡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半承爱恋，她都告诉白云归。　　不过，回想这些年在慕容家的岁月，也是美好的。老爷子对她真心，敬重她，处处替她考虑。她从小没有父爱，倒是真的没有嫌弃过老爷子年纪大了。老爷子跟她做了四年多假夫妻，生活上无微不至关心她。　　年纪差那么多，却是鹣鲽情深，爱意绵绵，她自己也意外。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是不信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看缘分……老爷娶我的时候，比白云归还要大呢……我们不也是很好？”　　往事原来这样一幕幕清晰。　　直到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