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叫声姐姐　　周副官就匆匆进来，低声跟白云归耳语。　　周副官有些为难，又低声道：“督军，韩夫人说您不见她，她不走……”　　她心中微愕，这韩家……到底跟白云归什么关系？　　白云归眉头依旧蹙着，沉声道：“不用！”然后又吩咐周副官，“你去告诉她，这些规矩是当初白纸黑字定下的，不是儿戏，断乎没有为她一家改变之理！若是在如此胡搅蛮缠，我就不客气了……这俞州，可是我白某人的地盘！”　　画楼没有再看白云归，埋头吃饭。　　到底什么事，她又毫无头绪。　　九点钟还差一刻钟，吴四少奶奶就来了。　　围着青色羊绒披肩，坠了大颗的紫色流苏穗子，画龙点睛般妩媚。　　见到画楼，言谈间似姐妹般亲切，不卑不亢。　　吴夏采妩看了看白云灵与卢薇儿的脚，含笑道：“我的脚跟卢小姐的脚一般大，我换给你！这短靴是从山东带过来的，俞州只怕暂时没有……”　　吴夏采妩却挽了她的胳膊，拉着她去隔壁的会客厅换鞋，还道：“一双靴而已，值什么？难得遇着懂得欣赏的人。卢小姐要是真心过意不去，西贝百货公司开春有上好的紫色和明黄色高跟鞋，卖得最翘，你买两双送给我。我最爱紫色与明黄色……幸好是新社会，要是皇帝那会儿，明黄色可轮不到我们穿……”　　卢薇儿笑得不行：“……你们山东人都会做生意？一双靴子换我脚上的皮鞋，外带两双春鞋……”　　出来的时候，卢薇儿已经穿了那双短靴，惊呼不已：“正合脚，就像是替我专门做的！”　　白云灵觉得吴夏采妩头上那支古式玉簪花的步摇好看，可是想起她将鞋子卢薇儿，忍住没有开口。　　吴夏采妩在车里，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好奇问：“咦，韩夫人，她在这里做什么？”　　采妩道：“识得啊，我婆婆跟她有些往来……去年我公公六十大寿，只请了亲近的人家，其中就有韩夫人……”　　采妩想起韩夫人在白督军官邸处哭啼，只怕跟白家有些渊源。白督军不愿意或者没空告诉白夫人，白夫人才问她的，所以她亦不敢深谈，只是道：“具体是什么亲戚，婆婆也没有说过……韩夫人不太爱走动，我也是去年见过她一次……但是那样的家宴我婆婆能请了她，韩家老爷应该跟我公公差不多的官职吧？”　　去了趟教堂，然后画楼就问她关系陪嫁的一些礼节来。　　吴夏采妩微震，她居然告诉自己了？　　采妩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坦诚，告诉画楼的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采妩便道：“俞州大致没有好的珠宝了……我听我二嫂说，极好的珠宝，都是泰国运过来，托在香港卖……夫人要是真的看不中，不如叫督军派人去香港弄些过来？”　　那晚，他失去了云媛……　　画楼莞尔：“怪麻烦的。矮子里选将军，我多看几日，定能选出好的来……”　　不知不觉中，跟在画楼身边的易副官便道：“夫人，中午了……”　　不知道为何，瞧着易副官，画楼便想起了李争鸿。那日早晨，他用大衣护住她，将她送到一个僻静的小巷……　　但是情绪控制很好，感伤一瞬而过。画楼对挽着自己胳膊的吴夏采妩道：“采妩，我们去吃饭吧？你可有很好的馆子介绍？”　　画楼就道：“山东人坦诚？我都叫你采妩了，你却叫我夫人……都是新社会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尊卑之说？我可是欢你的性子，当你是朋友……”　　那家俄国餐馆，装修很是讲究，画楼瞧着那浓郁富丽，微微蹙眉。心想俄国人怎么把京城的装修搬到南方来了？　　那小姐穿着藕荷色湘绣连理枝纹旗袍，烫卷青丝高束漂亮利落的马尾，脸颊小巧精致，有着南方女子的婉约美。那眸子却有些凶悍，平添了一份煞气，身边站着三名高大男子和一个清瘦身影……　　是章子莫！　　她声音清脆尖锐，整个餐厅声音都被她吸引。　　他认出了这位贵人。　　章子莫走过来，明明稚嫩的脸上却带着稳重笑意，跟画楼道：“太太，您还识得我吗？我是卖梨的小六子，您上次慷慨救了我一命，还给了我些许钞票……”　　章子莫一脸与有荣焉：“太太抬举我，小六子低贱，哪里配得上您的弟弟？我现在在季府做事，平常跟着大小姐出门……太太，等我攒足了钱，定会还您！我现在不赌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太太，他的精明世故，何至于如此巴结？　　他说自己在季府做事……那么泼辣的大小姐，会不会就是海盐帮的龙头季凌龙的独女季落夕？　　画楼心中轻笑，他的命运，正沿着历史的脚步在前进。　　章子莫惊愕于胸，这太太到底看中了他这个小混混哪一点？难道真的是合眼缘这么奇妙的事情？　　一声姐姐，画楼笑逐颜开。那么一点钱，加上白督军夫人的名头，让历史上叱咤一时的人物，叫她一声姐姐！　　章子莫忙跟画楼道：“姐姐，您要是有事寻我，就派个佣人去季府的后门找我……”　　不知为何，那小姐突然转过来，直直想走画楼这边，指着画楼道：“你这妇人，穿衣打扮不错，有空来我府上坐坐，替我挑挑衣裳，我且不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