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纷纷点头如掏蒜般,一个个瞅着大明天子,就好像瞅着灾星一样。
铁岭卫,周家。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的王阳明,推开棉被侧起身听时却又没了动静。以为是耳误,王阳明倒头正要再睡,敲门声又响了。
“谁?”
没有应声,门环又响了几下,王阳明艺高人胆大,披着外衣起身,拔掉门闩拉开了一条缝,不想一个黑影闪了进来,竟自己回身掩上了门。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王阳明退后三步,问道:“你到底是谁?”
“是我。”
来人怯生生的低语,听声音是位年轻女子,王阳明顿时觉得浑身的血一阵倒涌,恶狠狠道:“周玉兰,你给我滚出去。”
“我不是玉兰。”那人立在黑暗中,似乎也吃了一惊,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却有点哽咽:“我,我是玉兰的后娘,你还记得当年的香草吧?”
“香草?”
王阳明吃惊地张大了嘴,一屁股坐回chuáng沿上,香草是姑姑的陪嫁丫头,当时年纪不大,和自己相仿佛。在金陵时常过来伺候自己,有时和玉兰弹琴吟诗,她常拿着针线活计痴痴地在一边看。
今日来周家一天,也没见她露面,这时辰偷偷mo进房来,来由不问可知?王阳明皱眉道:“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天色太晚不便叙旧,还请太太快走吧。”
“守仁。”
香草神色焦急,可惜黑夜里对方看不到她的表情,急道:“我是正正经经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你大难临头,得赶紧走。”
王阳明眉头舒展开,轻声道:“什么大难,你说清楚。”
香草急得跳脚,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她不知该怎么说好,只能压低了嗓音道:“没有功夫细说反正是老鬼和姓完颜的二人一起定计,一会儿就要派人来杀你。”
“杀我?”王阳明低头思索,他猜不透这女人为什么这样做?所以断不准这警示是真是假,咬着牙笑道:“不可能,你是在危言耸听。哦,你们是要撵我走吧,又何必用这法子?”
香草险些一头栽倒,干脆骂道:“既然知道我家不欢迎你,那你干嘛不赶紧滚?”
王守仁腾地一下站起,顺手拿起打狗棍,低沉地道:“好,我立刻走”
“阿弥陀佛。”
香草心里念了一声佛,轻轻开了门,一股冷风吹进,袭得王阳明打了个寒颤,却听香草吁了口气,踮手踮脚的闪出门外,神色戒备的看了看周围,挥手道:“快跟着我。”
王阳明察觉出了不对劲,不动声色的拄着棍bāng,跟着身影飘忽的香草,绕过穿堂,从一条幽静的巷子里进了huā园,穿过一座凉亭,眼见前边黑乎乎一个角门。
香草住了脚,窸窸窣窣掏出一串钥匙,一把一把试着,雪光下她表情急切,几次都差点失手把钥匙掉在地上。
啪锁头被打开,香草惊喜之极的推开角门,王阳明至此仰天长叹,当即就要离开周家。
“守,守仁”
“怎么?”王阳明头也不回地问道。
香草一脸不舍,低声道:“你带了钱么?”
一语提醒了王阳明,褡裢忘了拿,想了想说道:“没有。”
香草在怀里mo索了一下,盈盈递过来一个包,手臂颤动,说道:“这是我的体己,事情来得太急,没来得及多预备,你,你别嫌弃。”
王阳明呆呆地接过包裹,那包裹还温温的,带着香草的体温,正要说话,香草神色一变,说道:“你快走,迟了就走不了了。”
哪怕是再愚钝,此刻也能看出香草是在救人,王阳明强忍着对于姑父的愤怒,盯视着**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香草微微闭上了眼,作势就要关门,被王阳明抬手挡住,“你要叫我猜一辈子?”
香草身子一颤,幽幽道:“你,你能亲我一下么。”
此时此刻,已经无需在明言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王阳明轻轻推开门,仔细看着香草的脸庞,似乎还是五年前那样秀美,那样憨憨地,痴痴地,他什么也没说,向着香草冰凉的脸颊上深深一wěn,轻声道:“把这锁头砸坏,回去收了我的褡裢。”
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香草,王阳明猛地把人一推,转身消失在苍茫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