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么非常的时期,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本是一身戾气的陈源闻言终是有了一丝松动,在这几年安身立命的时日里,冯金元到底在北京埋了多少人他跟潘志安心里都没数。今年领导班子要大换血,从年初起就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就等着揪他们的小辫子撸他们的权呢,看来这泰山压顶不改颜色的师长也是为了孩子兵行险招了。
“还有什么是比我们的儿孙更重要的?”冯金元虽然面上沉稳,桌下的双拳却隐隐攥出了汗来,这事儿他硬是给压下来没敢让他老伴儿知道,不过恐怕也瞒不过一时半刻。
“哼,你还知道是非常时期?我们几个风风火火的出去找人,不摆明了告诉人家咱孩子丢了?要是让有心的知道了风声,那不是将孩子们置于险地吗?”潘志安看着被陈源捏红的胳膊,完全不觉疼痛。他此时仍然坚信着冯金元的实力,一如当年义无反顾的随着他奔赴战场。
“姥姥的,我也是给急糊涂了。看看这些没用的完犊子玩意儿,能让仨孩子给甩丢了,真特么丢人!”
......
“我走不动了!我渴了!”
陈星河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万里长征那么长的路,累得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再也不想动了。
“我们要不是拐了这么些弯路,还跑了几段,你以为能甩掉他们?”潘风霆不无得意的说着,期间瞥了一眼冯忆香。如果不是他机智,冯忆香的离家大计估计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你等着,我给你找水喝...”冯忆香说着从陈星河的肩上取下了背包,一打开背包就傻眼了。
明明电视里头的人都能从背包里拿出吃的还有喝的,怎么她奶的背包里只有一堆满是数字的纸?
潘风霆见冯忆香白了脸色,本是想幸灾乐祸调侃几句的心思立时收了起来,他先是把两人拉到一处背阴的地方,仔细的在三人站着的街道看了一圈,之后带着他们进了一家面馆。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应对点餐这一关,这家面馆规模不大,家里大人也没带着他来过,应该没人能认得出来他们仨。
“来了,您那!呦!三小位,里面请!”
“小二,倒茶!”
一进屋吆喝声就不绝于耳,估计这年头能看到这么大点儿的仨孩子出来下馆子也是一新鲜事儿,店里的服务生们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连店里原本的两桌客人也被引得直往三人这边瞅。
这时一个穿对襟衣衫、蹬圆口黑布鞋、肩搭手巾把儿的瘦高伙计,带着三人来到了大理石的八仙桌前,三人纷纷落座在红漆实木的长条凳上。
冯忆香屁股坐实成之后,才感觉到脚底板往上冒酸气,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走了多远,反正她觉得现在离家该是咫尺天涯的距离了。
潘风霆要了三碗炸酱面,之后自信满满的回头去找寻冯忆香钦佩的小眼神儿,不想这丫头不知在寻思什么呢,精神头儿根本就没在他身上。
冯忆香吃了没几口就嫌弃的放下了筷子,一边喝酸梅汤一边咂吧嘴儿。她还是爱吃家里做的玉米面条,百吃不厌。也不知道这炸酱面的酱怎么就这么齁儿得慌,她就是吃不顺口。估计真跟她奶老说的话似的,即便她有北京的户口,打出生就在北京,可口味还是随了她奶东北人的根儿。
“元宝,你想好去哪儿了吗?估计家里人现在都急疯了...”潘风霆见冯忆香没什么食欲,不觉也停了筷。几个人都走累了,他也看出来其实冯忆香想回家了,不过估计她拉不下脸说。
“我...我奶身体不好,要是找不到我了...”冯忆香说着咬了咬嘴唇,她扭头看了看几乎将脸埋进碗里的陈星河,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决定,“...等星河哥吃完咱就回家吧......”
这是冯忆香第一次在心底咀嚼‘回家’这个词汇,几许渴望和惦念,几许心酸和委屈,这个时候她还不晓得‘归心似箭’这个成语,只是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巴不得陈星河能立马就吃完。
这时候一张粘着酱汁的小脸从碗中抬了起来,满眼是泪,“...咱哪有钱结账啊?我奶死之前可是给我讲过,旧时候吃霸王餐是要给打死的!!我估计......咱这就算不死...也得给扒层皮!”
冯忆香与潘风霆起先都被陈星河吸引了注意力,待两人视线交汇,立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要不...咱把你的变形金刚给当了?”潘风霆说着戳了戳桌上的擎天柱,眼见陈星河吓得立刻把它抱在了怀里,更是乐不可支。
“要不让你给这家面馆的老板当儿子得了!也是便宜你了!以后能吃一辈子炸酱面呢!”
冯忆香根本不爱吃这面,却硬是把这事儿说得跟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眼见陈星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真该让外头那些孩子也看看陈星河这个怂样,看他还怎么威风!
于是当市政厅副厅长的小侄子找到三个熊孩子的时候,只见一个小胖子脸跟花猫似的,鼻涕眼泪的;另两个都小大人儿似的一脸‘慈爱’的望着他,乐得嘎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