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忆香心知老在外头混着也不是个事儿, 到底是回到了家中,她妈很显然也想跟她修复关系,可是也不得其法,俩人这个别扭, 也就一起去看她爷的时候能稍微顺遂些。于是当她妈提议一起去他爸的庙上住两天,她没有推辞。
“我真的不知道, 原谅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蜿蜒的小路盘旋在山间, 脚踏石阶, 望着两旁的青绿,冯忆香觉得她能够敞开心扉的跟她妈谈一谈。所以当她妈将这两年的过往娓娓道来的时候, 她选择静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她倾诉完了,才开了口。
“可以说,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都不曾后悔, 却有一个共同点, 就是都觉得亏欠你...我们彼此是枕边之人的时候,谁都无法走到彼此的内心之中,如今却是能够交心, 相比那个时候更亲密,更加像亲人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恋情都不为世俗所接受,所以我们选择接受彼此,给彼此做个伴儿;也或许是年轻未必完美,反倒是上了一定的年纪, 懂得了舍弃、包容和释怀的道理,活得更透明,更真诚了吧。”
“你们大家都这样,反倒显得是我抓着旧事不放,不够豁达了...”
“傻孩子,不要这么想。其实我们两个都不奢求你的原谅,却是都舍不得你过得不开心...妈妈自从得知你爷命不久矣之后,更是觉得人生太短,连用来彼此珍爱都不够,只是怕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眼前突然顿住的身形开始轻颤,冯忆香想都没想就自后抱住了妈妈的腰,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她两鬓的几根白发,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连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变老了都不知道。
“妈,我们和好吧。”
“元宝...妈妈谢谢你......”黎海瑶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急忙转身将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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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为居住在清幽之地,还是人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冯忆香觉得在庙里睡得很踏实,饭菜也非常的可口,舒服惬意得都不想走了。
‘人们好像都会不约而同的去悲悯有过所谓经历的人,同情心泛滥的同时,也拿出自己的回忆品尝,来感同身受。往往不会心怀感激的去感恩这些经历所带来的磨砺,却要待事过经年,才会懂得自己当初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这是跟着父母一起听大师讲经的时候,大师说过的一段话,冯忆香觉得印象非常的深刻。她以为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平日一定谨言慎行,十分的有威严。却不想今日早课过后,大师也同常人一般与他们谈笑风生。
“你个小丫头,张口闭口的进庙...我这殷安寺在前朝可是来过贵客的。”
“大师,甭跟我这一介俗人一般见识啊,我哪儿知道‘寺’和‘庙’的区别,何况您这儿连个牌匾啥的都没有......”冯忆香连着赔不是,心说看来出家人也是难以免俗的。他爸是割舍不下跟亲人间的羁绊,而这位大师,则是因着信仰,无法忘记那一份荣光。
“‘寺’是外来宗教的宣讲所,供奉的是佛,而佛是超自然的。‘庙’则是人们纪念国殇、忠孝、优秀人士的场所,祭祀的是神,而神是人的偶像化。人们去寺里祈求,是精神空虚的追求;在庙里祭祀,是对功臣烈士的缅怀。至于我寺的牌匾,那可是有缘之人才得以亲见的......”
“受教了,受教了。”
大师说完笑着离去,甩动的宽大袖口仿佛带过一股佛香味,冯忆香不由开始钦佩起这些出家之人的洒脱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毅力能够抛却世间的繁华,来到这一方天地清修,也难怪这些出世之人在抽离了世俗的身份之后,能够看得更清明,也活得更自在吧。
这次上山进寺令冯忆香懂得了一些道理,只觉自己当年的畏缩看起来真的有些可笑...原来你眼中看到的失去未必就是真的失去了;原来你觉得拥有的东西其实你未必就真正的拥有过;原来你在意的所谓颜面在很多更重要的东西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离开殷安寺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冯忆香拉着妈妈的手,望着爸爸慈祥的笑容,不敢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天边的赤色云霞美不胜收,冯忆香在收回目光的时候无意间在半山腰瞥见了一块硕大的牌匾,上面隐约写着‘殷安寺’三个大字,因着树枝的掩映根本看不真切。
有缘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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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冯金元病逝,三圣堂举办了历年来最大的一次丧事。老爷子临终的一句‘谁都不许在丧事期间哭’,被做成了大大的条幅挂在了门口。
冯忆香跟着她妈忙里忙外,期间总是不自觉的往里面的屋子看两眼。他爸如今不适合在外头走动,于是在里头摆了个小堂给他爷诵经,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里面会不会很感伤。
冯忆香正想到此处,就见潘风霆推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从他带着安抚性的眼神之中,她读懂了一切,于是舒心一笑。当你在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