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共饮,乃是赏心悦事,岂能推杯不饮,如此煞风景。」彭无望笑道。言罢转身回到船舱。
彭无望一行人等本来想租一艘大船沿江而下,但是搜索全身,银根短缺,所以只好租了一艘小船,让彭无望和红氏父女乘坐,其他白马堡众人沿江策马而行。而红天侠每日运功打通血脉,用易筋经接回折断了的筋络,非常耗神,往往打坐三个时辰后,就倒头大睡,敲锣打鼓都吵不醒他,直到第二天正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彭红二人独自相处。
现下,船近瓜洲,红天侠倒在船舱之中,打着震天的呼噜,只剩下彭红二人无心睡眠,困于晚风之中。彭无望遂有饮酒赏景的精彩提议。
片刻之后,彭无望已经让船家将碳炉和酒具端了上来,而自己携带的自制熏肉也切了两大盘一同摆在船舱外侧的几案上。老船家看了看这一对奇异的男女,笑道:「两位想要饮酒赏景么?」红思雪的脸莫名其妙地一红,没有答话。
彭无望笑道:「老人家,咱们闲坐无聊,饮酒赏景为乐,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老船家笑了笑:「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酒肉的折腾,只爱吃些青菜豆腐,客官还是自便吧。对了,若你们想要离岸近一些以便赏景,就跟我说,有求必应。」
彭无望拱手道:「多谢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是二更时分,天风轻送,带来早春的料峭寒意,也带走了天上最后几朵迟迟不去的淡淡浮云。长江两旁的春树已经春花胜放,丛丛花树,高低掩映,宛若朝霞中的云朵,朦胧神秘,又如清晨的薄雾。江水流动无声,浪花轻拍河岸,声如胡笳响板,未见其嘈杂,反而衬出一丝宁谧。一盏皎洁明月缓缓升入苍穹,淡如秋水,白如秋霜的月光悠然洒下,将江畔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银纱。
彭无望小心翼翼地为红思雪和自己都斟上一杯已经温热了的水酒。酒入杯盏中,发出哗啦一声微响。红思雪一惊,从对江畔景物的深深注视中回过神来,出神地看了一眼他。
「今夜真是安静得紧。」彭无望笑了笑说。两个人举杯相邀,同时饮下水酒,一股暖意传来,似乎连早春的晚风也变得轻柔如少女的素手抚身而过。
「今夜不但月明如镜,而且晚风也轻柔如丝,那江畔的花树,更是美得出奇。」红思雪微叹了一声,深有感触地说。
「确实美得不像是真的。」彭无望一阵感慨,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起你的二哥?」红思雪好奇地问。
「妳怎会知道的。」彭无望一惊,不由自主地抓住红思雪正要去取酒的素手。
红思雪脸色一红,小声道:「你多次提起你二哥酷爱赏景,见你长叹,自然知你心事。」
彭无望笑道:「知我者,思雪也。我想起了二哥,也想起了大哥。二哥经纶满腹,大哥壮志满腔,他们赏景之时,见解颇为不同。记得修葺彭门庭院的时候,二哥想要修建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景,而大哥却要将庭院腾空,铺上青石板,建一个空旷院落,角落里排上几面战鼓。」
红思雪点了点头,微笑着说:「看来你二哥喜欢山清水秀的景致,你大哥却中意大漠孤烟的沙场。」
彭无望击掌而笑:「思雪真是聪颖,确实如此。妳如此伶俐,若能够与我大哥二哥相见,他们必定欢喜。」说完,神色忽然一黯,道:「可惜,大哥二哥含冤而死,妳是见不到了。」
红思雪微微一笑,暗道:「见他们又做什么,我只要见到你,便就好了。」这些少女心思,她虽然女中巾帼,却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从彭无望手中抽出手去,为两个人再次斟满美酒。
「多谢。」彭无望举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那日我学艺归来,只和大哥二哥相聚了一天,便行镖长安而去。当时以为以后相聚时日良多,不必急于一时。谁知道,这一去便成永诀,世事无常,莫过于此。」言罢不尽唏嘘。
「去者去矣,叹息也是无益,不如想想以后如何才能够不辜负令兄的希冀。」红思雪朗声道。
「思雪言之有理,今夜大概是月光太美,让我胡思乱想。」彭无望失笑道,「这一想便让我想起了很多本来不愿再提的事。」
「那就说吧,」红思雪沉思着说,「烦恼长留心中,便会郁结成疾,不如放怀一言,求一个畅快。」
「思雪此言甚是合我心意。」彭无望欣然道,「我彭无望一生行事,最爱痛快,很多事装不下肚,必要说出才好。只怕思雪听得烦闷。」
红思雪轻轻摇了摇头,莞尔道:「我怎会烦闷,如此通宵长夜,你若不说话,便要听爹爹的如雷呼声,更让人闷煞。」
「甚好。」彭无望为红思雪斟了一杯酒,道,「我便说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二哥为了智仙子方梦菁而被连番诬陷,竟然含冤而终,心中曾经责怪过二哥,为什么为了个女子神魂颠倒,平时的聪颖机智竟用不到一成,生生被金氏一家害死。」
「噢?」红思雪颇为惊讶,「你对彭二公子曾经有过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