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身上取了元神,便不必再日日受天雷的煎熬。如果我死在五岁那一年,我或许会觉得死了是我命不好,而你偏偏给了我十五年,让我看清,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阿玄皱着眉,仰头灌下一口烈酒。
为什么没有杀她,他自己也说不清。十五年前,他渡不过天雷的劫数,天雷劈在身上,离七寸命穴只有四指,他修行散尽,再成不了蚺。
蜷缩在极寒之境,他浑浑噩噩,终日不见天光。
直到一日,龙女庙坍塌,一个凡人为换取长生之术,甘愿献出自己的女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元神一旦进入她的身体,便会汲取精血,疯狂生长,不出数月,元神长成,她肠穿肚烂,而他不必再惧怕天雷劫难,也能顺利飞升成蚺。
他见她可怜,便入了梦,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她想要变成男儿,这样阿爹就不会日日烦闷了。
他迟疑了,至于为什么会迟疑,他思前想后,归结为自己修炼了近千年,也总该有点儿人性吧。xしēωēй.coΜ
可是他低估了天雷之苦,伤口日日像火一样炙烤着他,烤得他形容枯槁,痛不欲生,疼得受不了了,他便去看看她,看她一天天好起来,看她坐在闺房中,乖巧地长大。
他以为她会和父亲一样,向往长生不死,就逗她,【安宜长大之后,做哥哥的新娘子,将来莫说得病,能和哥哥一样,长生不死呢。】
可谁知,她却说,【长生不死没什么好玩的,我只想有个人能来陪陪我。】
十五年了,他确实陪了她十五年。
安宜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不再追问,缓缓躺回床榻上,摸着肚子低声问,【阿玄,阿爹杀了那么多人,他死了,会下地狱吗?】
阿玄站起身来,走到沈安宜身后,将她缓缓用入怀中,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你想要他死吗?】
沈安宜把头靠在阿玄的颈窝处,【做梦都想。他入了地狱,我要到判官前头去告他,告他不配为人父母,再入轮回,一定不要再有人做他的儿女。】
阿玄轻声笑,【好厉害的丫头。】
沈临鑫没有得到长生秘术,便将怨恨归结在沈安宜的头上,那一日,他甘愿承受天雷之苦也要救下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他阿爹,生生打死在血泊里。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古滇国的借尸还魂之术告知沈临鑫,借他的手集齐了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皮,又要他以安宜作为试验的对象,等两盏长明灯寻齐之日,他便将元神放入安宜体内,届时即便安宜身死,却可保灵魂不灭,只不过换个身子,依旧可以日日伴他身侧。
如今长明灯已亮起一盏,只差一个荀娘。
他将手覆在安宜的肚子上,轻声对她说,【再等等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安宜抬起头看向他,【阿玄,他出来的时候,我会不会很疼?】
【只会有一点点疼,安宜忍一忍,替我忍一忍,好吗?】
安宜点点头,【我能活这十五年,是你疼我。为你,我愿意的。】
阿玄笑起来,吻了吻安宜的额头。
安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他,眼里尽是担忧,【那——若元神尚未成形,我便病死了,你可怎么办?】
【你身死,元神损毁,我便形神俱灭,安宜,你信我,我应你的长生不死,决不食言。】
阿玄将安宜重新拥进怀里,沈安宜眨眨眼,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
【嗯,明白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阿玄离开了,他看了看沈安宜的睡眼,替她掖好了被子。
房门合上,沈安宜睁开了眼。
她直起身,余光扫到枕头上,是大片大片脱落的头发,她伸出手,指尖的指甲乌黑发青,不用照镜子也能想到,她现在的脸色,估计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了。
她缓缓抚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的东西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翻了个身。
怀胎十月,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应该不是,孕育生命本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该像她这样充斥着怨气,她唇边绽出一丝冷笑。
【咔】
忽地窗户被石头击中,发出一声异响,沈安宜向外看去,天已经黑透了。
窗边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子,若隐若现,向着门靠近。
沈临鑫安排了四个壮汉,轮流换班,全天候地守着她,按理说,不会有女人靠近。
沈安宜提起精神,向黑影靠过去。
那黑影拽了拽门窗,却没想沈临鑫将窗子都上了铁锁,当真是密不透风。
【什么人?】沈安宜在窗边开口询问。
那人惊得瑟缩了一下,继而趴在窗边,声音难掩惊喜,【安宜!我是叔母!我前些日子去玉清观给你求了药,安宜,吃了药,他便不能再害你性命了。】
沈安宜闻言大惊失色,阿玄尚未走远,叔母贸然前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