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焱,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
被黑黢黢的枪口指着眉心,青年凌乱的碎发在额前耷拉着,被汗水和凝固的血液粘成一块一块。喉结上下一动,青年不顾身上的伤势,右脚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微微向后,似乎想在光滑的地面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发力点。虽然很困难,但作为一个从小习武之人,他自觉如果能够抓住时机,在这个距离上或许能够躲得开子弹。看着面前中年男子扣着扳机的食指关节微微泛白,青年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刺激到了对方,开枪射击只会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中年男子注意到了青年的举动,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顶针引燃火药的,产生的爆炸将子弹推出枪膛的速度远远超越一般人的反应,更不必提大脑向下肢传递闪避信,向身躯传递协调命令所需要的时间,正常人面对枪铳,毫无反抗之力。或许这也是中年男子选择枪械,来对抗面前这个用精湛的武艺打倒了守在大厅外的保安,甚至放倒了自己的两名贴身保镖。说实话,看着青年冲向自己,他着实紧张了一阵。但这种紧张感,早已随着枪声的响起而灰飞烟灭了。
可是青年既然能够孤身打入对方的大本营,又岂会是凡俗之人。扳机被扣下的前一刹那,他就看见了对方手臂上肌肉线条的变化。凭借着不知经过了多少来自自然与人为的锻造打磨的强健身躯,他强制命令自己的身体下伏,双腿肌肉绷的如钢铁一般坚硬,巨大的力量甚至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两个蛛网状的裂纹,整个人似一枚黑色的子弹一般,出膛,直击敌人。
只要能杀掉对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生命。这是陈南焱脑中唯一的想法。
陈南焱刚出生,整个家族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年幼的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么多复杂的纷争,只知道外公似乎是被什么追赶着一般急迫地逼迫当时年岁尚幼的自己练习基本功。陈南焱基础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天赋秉异,外公传授的那一整套传承至今又被称古武泰斗的外公改良过,堪称能够完全做到借力打力的太极拳法,只有6岁的陈南焱只用了三个月便打了下来,甚至在和发小黄青切磋的过程中还能占上几分上风。黄青虽然也是出身古武世家,但他父亲在接下大家长的衣钵之后显然圆滑的多,不仅和被国家认可的佛门合作推行武学,更是和江南的大家族打好关系。若非黄家念在与陈家是世交,两家的传人都是挚友的情分上对陈家有所保护,那些在江南张牙舞爪的政商巨头,恐怕是早已使出无法抵抗的手段陈家不复存在了。年幼的陈南焱和黄青自然不知道这些,尚且天真无邪的他们更多的切磋着武艺,然后在疲惫中瘫倒在练功场上,看着天空。往往这时,只比自己大两三岁但显得非常成熟的师姐楚莺歌就会端着两杯凉茶走上前,温柔的帮自己和黄青擦干净脸庞,看着自己二人大口灌着她特制的凉茶,微笑着,背后也总会跟着小师妹叶庭珂清脆的笑声。黄青不止一次的说过以后一定要娶师姐为妻,还说能够有师姐这样温柔的妻子,是习武之人最大的梦想。当然,每次这么说,他都会被武功更高强的师姐狠狠地修理一顿。“就算要娶我,起码也得等到你打败了南焱再说。”这或许是温柔安静如楚莺歌所能说出的最冲动的一句话。
陈南焱知道师姐和小师妹是怎么想的。哪怕是之后的情窦初开,自己也从未对她们有过非分之想。他的心,从小到大就被另一个人据为己有。陈南焱总是盼着同是武学出身但因为入赘家族而不得随意出入的父亲能够入家门和自己团聚的日子,倒不是他对父亲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他真正在乎的,是父亲唯一的弟子,那个在武学造诣上甚至超过了自己和黄青,脸上总是带着忧伤的小女孩。父亲在不得家族的日子里总是喜欢游历全国,也不知道在哪个被废弃的农庄里捡到了她,从此便将她带在身边,传授她那些不入外公这辈武学泰斗之眼的武学。也许父亲真的是稀世奇才,又或许是这个小女孩也是练武的好料子,父亲那自称为“弑神诀”的不成体系的杂乱武学到了她手里,居然能够发挥出超乎寻常的作用,以至于黄青仅一招便被打倒,自己也只能勉强用太极化劲做出防御,毫无还手之力。父亲很高兴,就和看到陈南焱掌握了太极拳时一样高兴,好像她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陈南焱对父亲的仅仅停留在这两个字上。从小被外公灌输父亲那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不堪一击的陈南焱更多的是觉得这种实力上的差距一定可以被弥补,毕竟父亲不止一地在外公面前败下阵来。他偷听过他们的对话,但幼小的自己只能勉强听懂“大业”“反抗”之类的字眼。他并不感兴趣,他更喜欢和那个小女孩儿待在一起,因为只有在自己身边,她才会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很温暖,很可爱的笑,只有在她笑得时候,陈南焱才觉得她还只是一个和自己一般年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普通人而已。他们从不切磋武艺,用她的话说,自己已经厌倦了打斗,厌倦了在这俗世之中坚持的所谓侠义。陈南焱没有反驳。这个世道,怎还能容忍他们这种心怀气节的武者存在呢?
在鱼龙混杂的当今社会,空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又有何用?父亲咆哮着向外公挥出重拳,却被外公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