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把蛋清抹在脸上,拍着脸说:“皮肤也要蛋白质。”一套程序做下来,又要近一个小时。柳依依看着有点烦,忍不住说:“你花了这么多时间,挽救回来这么多青春没有?”阿雨说:“那应该不止吧。”又说:“女人一生最大的使命就是跟时间做斗争,其实就是跟男人做斗争。”柳依依说:“你写文章看得那么透,女人要靠自己,不能把男人当回事,怎么还这么把他们当回事呢?你不至于对我说,是为自己打扮的吧。”阿雨说:“他们要用这样的眼光看你,你就没有办法。其实谁规定了白嫩苗条就是美?他们有什么权利要求全中国的女孩向这个标准看齐?有时我气愤了要写文章抗议几声,心里知道这是白说,没有讨论的余地,也没有哪个女孩真的敢跟他们去讨论这个问题,他们会觉得是丑女作怪。你改变不了男人,只好改变自己,不然你怎么活得下去?是男人的世界啊!”柳依依说:“凭什么?偏不!”阿雨笑了说:“只要有可能,每一个女孩都在按男人的标准塑造自己,更不用说你柳依依。偏不?你敢?”柳依依说:“凭什么?”阿雨说:“因为你是女人。是女人就想要别人爱自己,能不想吗?谁不想呢?这是她们人生中最大的问题。可别人凭什么要爱你?”
更熟起来两人谈起了自己的私事。有天晚上熄灯后,阿雨似乎毫无睡意,说:“你猜我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柳依依故意说:“到你同学那里去了吧,你不是有个姐妹在电视台吗?”阿雨说:“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柳依依说:“你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说完在黑暗中挤挤眼偷笑。阿雨在身上拍得一响说:“蚊子来了。”爬起来摸到蚊香点了说:“瞒你也没什么意思,我到男朋友那里去了。”柳依依见她这么潇洒,说:“没有吧?你昨天是跟许经理出去的,前几天是跟袁总出去的。”阿雨说:“一个人也可能有两个男朋友。”柳依依没想到她这么大方,说:“没有吧,会打起来的。”阿雨告诉她,自己跟袁总已经两三年了,他有家的,又不肯离婚,就同意了她去找男朋友。她想有个了断,断了好几次,还是断不了。她说:“袁总已经陪我找过三个男朋友了,每次都见到了,帮我参谋。”柳依依说:“袁总这么大方?”阿雨说:“他不离婚,又不放手,他不大方点怎么办?”柳依依说:“真没听过这样的事情。”阿雨说:“我下次再不听他参谋了,他一参谋,参谋来参谋去,都有一堆毛病,只有他自己好,事情肯定黄。一年年过去他不急,我可是掰着指头按月数日子,再拖几年,我真的就被拖到大龄女青年的行列了。你知道男人管她们叫什么吗?熟女,懂了吗,熟女!好恶毒啊!这就是男人们的想法。”又说:“说按月数日子那是说得太松懈了,其实是按天数的。真的,我说说就三十岁了。大学刚毕业时我想着二十八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几年时间过也过不完的,眼睛眨几下,就跑到眼前来了。现在每过去一天,我心里就紧一下。要是我像你一样刚大学毕业,我会有升天堂的感觉。女人要面对这个世界,总得凭点什么,凭空是不可能的,她最大的本钱就是这点青春。”
柳依依不跟阿雨谈年龄问题,她自己可以说,那也是为了试探别人对她的态度,但别人也那么说是不可以的。柳依依说:“许经理怎么会同意你跟袁总在一起呢?”阿雨咯咯笑了,笑声在黑暗中膨胀,像一只在充气的气球,说:“我怎么会向他汇报呢?”柳依依说:“许经理还是经理呢,我看他也不傻呀!”阿雨说:“如今经理漫山遍野,差不多是个人就是经理。再说我更不傻呀!”柳依依说:“那不好吧?”阿雨说:“好不好反正这么做了,跟袁总又要呆在一起,又要隔着那么一层,那怎么可能?”柳依依叹息一声说:“这个世界,想起来有点怕它,流动性太大了。”阿雨说:“人的流动性这么大,两年换一次工作是常事,一年换两次工作也不奇怪,你要感情不流动,那怎么可能?感情流动了,身体不跟着流动,那又怎么可能?”柳依依说:“想起来真有点怕。”阿雨说:“怕,谁不怕?是个女人就不能不怕。可是怕了你又能躲到哪里去?躲到阴暗的地缝里也躲不过时间。你以为我那么想流来流去?我也想有个男人巴肝巴胆贴心贴肺爱我,”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不可能,他们只爱他自己。世界这么转,他们这么转,你除了跟着转,还有什么办法?依依你也得跟着转,你以后就知道了。”停了停又记起什么似的说:“依依我说了这么多,你说说你自己。你不至于告诉我,你还是个……是个女孩吧?”柳依依没想到她这样问,心想她把自己的事都这么爽快地说了,自己不说,有点对不起她似的,就含糊地嗯了一声,想应付过去。谁知阿雨说:“那就对了。”柳依依想,自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对了”是什么意思?她说:“什么东西对了?”阿雨说:“我猜对了。”柳依依还是不知她怎么猜的,也不好问下去,问下去自己倒要说个明白了。阿雨说:“大学几年,难免要交个男朋友的,交了男朋友,难免要亲热亲热的,亲热亲热了,难免在一起做点什么的。没办法,事情都是这样做出来的,也别说谁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