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沉沉睡去。
苏穆神情狂乱地在林中奔走,衣袍多处被路边的荆棘野草划破,他全然不顾,大声向四周喊着荆南依的名字,声音如石子投入深渊,除了偶然惊动树上雀鸟外,连回应都无。叶蘭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见他如此心有不忍,劝他说:“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苏穆心痛如狂:“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不是这么对她,依依就不会出事。依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我们父母的在天之灵交代。”
叶蘭知他兄妹二人自幼丧父丧母,相依为命地长大,这些年苏穆既当爹又当妈,感情自然不比寻常。叶蘭不由联想到自身,自己虽然孤苦,却还有母亲在旁陪伴着她,照顾着她,这样一想,反观苏穆,便从心底对他生出一股怜悯之情。她心疼他,心疼这男子二十年来的孤独和困苦。
纵然习文识武,即便饱读诗书,可是四书五经中圣人从来没有教过他的众徒,如何驱走那与生俱来的孤独。
苏穆不经意地转头,瞥见她那种眼神,眼神中有掩不住的心疼之意。这些年,恨他的人不计其数,爱他的人不计其数,惧怕他的人也不计其数,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在她面前,苏穆可以不必撑起强悍者的躯壳,他可以六神无主,他能够不知所措,他一样可以脆弱。因为她是他的伙伴、知己,她能够填补他空虚的每一个缝隙。
苏穆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她提灯的掌心,似欲从中汲取无穷的勇气和动力。她亦回握他,郑重许诺:“我会陪着你,一直找下去。”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已是一生的承诺。
苏穆遍寻不着,天亮时分和叶蘭等人精疲力竭地返回荆南府邸,等候许久的含露连忙迎了上去,问话刚要开口,触到苏穆黯然双眸就已经知道答案。
辰星派出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府,都摇头说没有寻到荆南依的踪迹。眼见希望一个个破灭,苏穆颓然坐在大殿之中,辰星更是忧心如焚:“君上,属下接着去找。”
苏穆无力地摆手:“算了,你也找了一天一夜,看来此番依依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既不想让我们找着,定会有人上门来找我们,若是为钱,那就好办,若是为了其他东西,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辰星心中一灰,知苏穆所言不差,暗中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偏偏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有侍卫上殿回禀,逍遥堂信使已到门口。
苏穆叶蘭对视一眼。
叶蘭压低声音:“怕是来者不善。”
苏穆冷淡一笑:“善者又岂会不请自来?”
不等通传,懿沧信使趾高气扬地闯入殿中,抖开手中诏书,倨傲地对准殿上念道:“这是逍遥堂堂主的迎亲令,皇甫世家的巍鸣君不日将迎娶荆南世家的桃花印郡主,世家永结连理,琴瑟和鸣。接旨吧苏穆君,咱们的巍鸣君很快就要亲自前来鸾倾城迎娶新娘。”
含露掩口,适时地掩住了那声惊呼。
桃花印!
苏穆面色惊变,心中亦有骇浪滔天,他的错愕愤怒不亚于殿中任何一个人。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荆南苏穆,依旧维持着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无懈可击的冷静。他垂目看着堂下,目中浮出冷淡的幽光,射在那人脸上,暂时没有说话。
懿沧信使狗仗人势,压根没将这小小的鸾倾城放在眼中,不耐催他:“还不快来接旨?”
辰星一按手中的剑,愤愤正欲上前,是一旁的含露拉住了他。
苏穆终于开口,却也不是对那堂下的人讲。他侧脸看着辰星,双目无波无浪,淡淡道:“拿过来。”
辰星失声叫他,面色惨白:“君上!”
“去。”冷静干脆的重复,不带温度。
辰星不得已走上前去,低头接过,双手捧着,如捧着碳中之火,整个人僵硬无比。
懿沧密探敷衍地行了一礼,得意洋洋地退去。待那行人走出大殿不复再见时,苏穆持起案上他的宝剑,挑起辰星手上那诏书,只见剑光如白练,他挥舞着手腕将它斩得四分五裂。望着一地的碎片残骸,他冷冷地笑。
含露忧心忡忡地问:“巍鸣?就是皇甫群的孙子,皇甫世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苏穆掩饰不住嘴角讥诮的纹路:“继承人?傀儡罢了。眼下逍遥堂的实权尽数握在懿沧群手上,等皇甫群百年之后,他岂会心甘情愿辅佐幼主,只怕已有二心,偏在这种时候要皇甫巍鸣迎娶依依,不过是以退为进,借桃花印的幌子堵住悠悠众口。届时我们愿还是不愿,都能任他们拿捏。手机端阅读:m.dushu.kr 更多更好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