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一听幼主受难,当下惊讶难当,议论纷纷,齐齐望向苏穆口中的失职之人,懿沧群和他的侄子,懿沧晟睿。
懿沧群略有尴尬,晟睿却是气恼不已,咬牙心想:好你个荆南苏穆!问罪问到懿花涧头上来了!目光阴鸷地盯了苏穆许久,转念之间计上心头,自言自语道,“好,我就让你的人,为你去死。”
此念一定,晟睿阔步出列,正色道:“启禀小君,此事早已结案。臣已抓到几个悍民,他们已然招供不悔,声称追杀小君以图财。”
巍鸣哦了一声,故意反问:“区区几个小民,一向骁勇善战的懿沧武士们怎么就束手无策了?”
“巍鸣君,当信则信,我懿沧世家是清白的。”晟睿粗声武气道,一边说一边拽过芳聘手腕,笑得有些阴阳怪气,“巍鸣君不信我,便是不信我的妻子长郡主,今日小君不如就颁布政令,杀了此等贼人,还我懿沧以清白,否则,懿沧武士蒙冤,我这个驸马爷也会郁结于心,我妻长郡主也不得安心吧。”
芳聘被他握得面色惨白,低声痛吟。
巍鸣何曾想到他会拉着芳聘出来当挡箭盘,怒火中烧之余,不由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懿沧群品味着他脸上的愤怒,快意道:“晟睿说的也有理,今日小君既已坐上了宝座,不如就颁布一道政令,杀了此等贼人,还我懿沧清白。”
巍鸣怒不可遏,搁于案上的手甚至还在轻微地发抖,看着面前懿沧群这信誓旦旦的假笑,更觉五脏六肺都被放于火上灼烧。目视懿沧群良久,清楚地说:“杀!”
懿沧群俯首领命,恭敬的姿态,并未抬头,脸上却浮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终止于巍鸣的下一句话之后。
巍鸣开口,清朗声音传遍大殿内外,也分外清晰地进入了此刻苏穆的心底。苏穆不安地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巍鸣:“本君与荆南郡主的大婚已定,三日后成礼,昭告悠然河南北,相邀各世家观礼。”
懿沧群豁然抬头,虎目怒视着巍鸣。
秋雨淅沥,像是暗合着当事人此刻的心境,天气渐渐转凉。含露领了众位侍女前来为苏穆添换入冬的被褥,推门入殿,却险些被散落一地的酒瓶绊了一跤,抬头望去,黑黢黢的殿内独坐着苏穆一人,对樽痛饮,含露一叹,转身接过侍女手中的被褥,让她们退下。
苏穆闻声抬头,目中乍现的亮光在见到是含露的那瞬灭了下去。“是你。”他索然问。
“冷酒伤身,苏穆君别饮了。”
“呵呵。”他一笑,转了转手中酒杯,忽然道,“当日,刺杀巍鸣的人,究竟是谁?”
含露悚然一惊,当即跪下:“含露有心,那毒箭却并非含露所为。”
苏穆摇头:“你要是不肯说,那就算了。出去吧。”
含露殷殷道:“君上,这么多年了,您卧薪尝胆,志向高远,怎可一时身陷于儿女私情当中?”
苏穆痛饮一杯,黯然苦笑:“就是你口中的大志,断送了我和蘭儿的情谊。”
“可是君上,”含露双目含泪,膝行到他足前,仰首道,“我们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如今这一步,您,都忘了么?”
心陡然一痛,苏穆冷冷低头,只重复简单两字:“出去。”
含露欲再争,触及此刻他冰冻三尺的目光,一切终都归为无言,她低头领命:“是。”
待她走后,苏穆一杯一杯继续痛饮,终获酩酊大醉,眼前一幕幕浮现起来的,都是从前与叶蘭相依为命的日子,喝酒、射箭、逃命、梳发……历历闪过,苏穆黯然发现,这些竟是他前半生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可是现在呢,他又算什么,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叶蘭,也是他最该有资格娶她为妻,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副样子?
苏穆愤而站起,啪的一声将那酒杯拍在桌上,而后起身,带着醉意冲入了此刻潇潇秋雨当中。
且饮且行,竟也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叶蘭殿外,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望向那禁闭的闺门,一声声叫着叶蘭的名字,可是却久久等不到她的人。最后是叶蘭的侍女持伞推门而出,走到苏穆面前,将一只锦盒递到他手上:“苏穆君,这是郡主要奴婢交给您的。”
苏穆一怔,接过打开,只见一只风哨安静的躺在其中,旁边还有一张锦帕,苏穆展开细看:“挥手自辞去,我断不思量,来日隔山河,世事两茫茫。”
他心颤了一颤,右手跟着一抖,那锦帕便和着秋风飘落,被雨打透,此刻苏穆心如刀割,竟是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断断续续地开口,像是问她,也像是在质问自己:“你与我,怎可落到茫然两不知的地步?”
抬头望去她可能存在的位置,薄薄的窗棂上依稀映出一条纤细身影,似乎也凝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侍女劝他:“苏穆君,您醉了,郡主不见客,请您回去。”
沐着风雨,苏穆疾声向内道:“蘭儿,你连我都不愿见么?”
叶蘭心似针扎,却流不出一滴血来,只是事到如今,又有何好说,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