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我们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北京城。
“咱们去逛夜市吧,京城的夜晚一定美丽异常。”我提议道。
“好。”他笑。
夜幕笼罩的京城依旧是热闹非凡,万家灯火通透明亮,不愧是天子脚下。
“咦,那儿有卖脸谱的!”我兴奋的拉着他到了那个摊位前,拣了个丑角的脸谱戴上,朝着他做鬼脸,他见我玩的高兴,也挑了个红脸面谱戴上,一时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样子滑稽到了极点,忍将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闹着,玩着,直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他将我送至王府门口,抿着嘴不说话。
“我……要进去了。”我向着他道,可脚步却并未挪动半分。
“四哥,会责罚你吗?”他担忧的问道,“我与你一道……”
“不用了!”我忙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再坚持,只是上前拥住我。
“胤禵……”我轻唤。
“嗯。”
“你一定要好好的。”说罢,我迅速抽离他的怀抱,小跑着进了雍王府,凭着记忆沿着回廊往我的屋子走去。
没料到我的屋子竟灯火通明,我一惊,随即想到许是冬莹在屋子里等我,便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四阿哥背手而立的身影。
我赶忙福了福身,道:“瑾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冷峻的可怕,双眼紧紧盯住我道:“跪下。”
我垂下眼睑,慢慢地跪了下去。
自从到了这里,原来的陈堇早已消失了,似乎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顺从的奴隶。不再有尊严,不再有脾气,为了苟延残喘的活着,便永远的妥协。
“你可知现在的时辰。”他语调平静,连一丝波澜也听不出。
“瑾儿不知。”古人的天干地支我的确还未搞清楚,只得如实回答。
“子时。”他又道。
我沉默,只是垂眼望着地面,余光瞟到他纤尘不染的皂靴。
“可知错了?”他问。
“瑾儿……”我跪在地上,‘知错’两个字却如何也出不得口。
真的错了吗?我不禁问自己。
我已经嫁给了自己不愿嫁的人,难道连这小小的短暂快乐也是奢求?也是错误吗?
自从来到这里,无论遇到了任何事,都是妥协再妥协。这样的妥协到底带给了我什么!会不会是再一次的绝望,再一次的投湖而亡?不,我不要。我是陈堇,是视自由为生命的陈堇,怎么可以束缚了自己,又去谈什么所要自由的话?
思及此处,我抬头凛然道:“不,我没错。”
他饿到眸色倏地转深,一把抓住我衣领,将我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生气了。
我望着他阴沉的面色,心中竟有奇异的快感,话语便脱口而出:“你瞪也没用,我没做错,就是没做错!”
“你!”他怒道,“你在激怒我吗?”
“哪有!”我心虚道,将眼神移开,不敢再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似乎自己呃一切想法在他看来都是了然于心的,饶是我再如何隐藏也无甚作用。
这种洞察让人害怕。
“你可知激怒我的下场。”他的怒气转瞬即逝,面色回府了平静。
他又隐去了自己的情绪。
此时,我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他径自踱进里屋,揣了个枕头出来丢到我的怀里,道:“我答应给你的自由,并非由得你胡闹,有些事,你自个儿也得掂量个轻重。”他沉默了会儿,又低低的说了句话,随即甩袖而去。
后面那句话他说的极轻,但还是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膜里,他说的害死:“不要再激怒我,否则,只有害人害己。”
我怔了怔,抱着他丢给我的枕头兀自立了半晌,忽觉适才一时兴起想要激怒他的举动幼稚无比。
毕竟,激怒他,倒霉的只有我自己。
我轻叹了口气,低头时看到怀中的枕头,正不解何意,忽然脑中闪过“宓妃留枕魏王才”的语句,身形便定在了那里。
三国时,曹丕的皇后甄宓因仰慕曹丕的弟弟曹植的才华,曾赠其自己的枕函。
胤禛是在用这个典故警告我,原来这一切他早就了然于心。
想到这里,心中竟已无半点恐惧。他原就是城府极深之人,凡事想要瞒住他必是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了。
“福晋,奴婢唤作紫菱,是来服侍您安寝的。”
我闻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从未谋面的紫衣婢女站在一旁,我疑惑道:“冬莹呢?”
紫菱双肩微颤了下,道:“回福晋的话,冬莹姐姐有其他活儿要干,服侍不了福晋,因此贝勒爷特遣了奴婢过来。”
“冬莹向来是服侍我的,怎会被遣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