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冬公主已经三个月了，她因为早产兼逆生，刚出生的时候像一只红皮老鼠，贾美人一度担忧她活不下来。但现在几个月养下来，虽然身体看着还有些单薄娇小，但据太医说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周太医，我的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细回去？陛下赐了我绯红色的蜀锦，我要赶制夏装了。”　　“没用的东西，”薛夫人怒拍了一下妆台，“我刚生完你说一到三个月就能恢复，现在又说要一年半，太医院的话还有没有个准！你说！”　　周琤说可以开一副汤药的方子，有助于恢复身形，薛夫人听了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地让身旁女官去取纸笔，周琤便跟着女官去外殿了，内殿只剩薛夫人、贾美人和周玙三人。　　“你啰嗦什么，”薛夫人没有好脸色，“我瞧着你妹妹的医术比你高明多了，回头我和大父说说，你回乡养老去吧，让周琤先生进宫侍奉才好。”说着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我替你去皇后那里回话吧，”贾美人轻轻挽住周玙的手臂，“皇后娘娘为着公子澈的事病倒了，薛夫人这边的事命我看顾着。”　　太医署在兴乐宫，贾美人陪着周玙走了一段，正午的阳光暖意正好，宫中的花也开了，两个人时不时说几句家常。　　贾美人苦笑：“痛也是真痛的，只是心里明白喊出来也没人心疼罢了，倒不如把力气省下来，早点把孩子生出来算解脱。”　　贾美人没说话，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周玙也是老于世故的人，见贾美人如此也就知趣地沉默了。　　“倒也不至于，适量地喝不会有大碍，我与阿琤幼年时共同拜师学医，她的人品和医术我都信得过，她不会乱开药的，我担心的是薛夫人自己过分急于求成。”　　周玙则摇了摇头：“自从慕冬公主出世后，薛夫人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并不怎么关心公主，只关心自己的容颜和身材何时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让我给她开方子了，微臣怎么劝都没有用。”　　贾美人又问了几句早产的慕冬在照顾时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周玙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假以时日，精心喂养，孩子不会有事的。　　“对了，周大夫，我一直想问，”贾美人淡淡地笑，“周琤先生那一手玉钳引逆生的绝技想必你也会吧？当初为何没有用呢？”　　贾美人饶有兴趣地问：“那周大人学了什么呢？”　　“何为渡死之道？”贾美人问。　　周玙微微屈膝行礼告辞，转身往兴乐宫去了。　　贾美人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见药箱中横放着那把引生的玉钳，便拿起细细端详。那玉钳的钳身和手柄皆为白玉所制，光滑平润，想是方便伸入妇人产道而设计。钳身内侧有一对小小的勾云纹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周琤不比她姐姐稳重，出了昭阳殿的院子不远，便叫贾美人留步：“娘娘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周琤似是为自己的唐突有些赧然：“具体的我都已经交代了昭阳殿的女官，其实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就行了。贾娘娘请放心，我周琤在长安城行医二十余年，自我接引的逆生儿每一个都会记录在册，我也会时时回访，这些孩子长得都很好，最大的一个前不久已经成亲生子了，和普通顺产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周琤的脸色黑了黑：“这玉钳乃是师父传授与我，逆产儿接生起来情况万分凶恶，力度不当很容易令胎死腹中，因此师父在传授我技艺练习时便以钳在面团上留下印痕为标准，方能确定力道适中。若娘娘以我损害公主玉体为由告诉陛下，周琤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说罢，并不理会周琤变了又变的表情，命人送她出宫，自己则往栖云寺的方向走去。　　无为将陶罐中已经煮沸的水斟在贾美人面前的瓷杯中，杯中装的是天香茶，被沸水一冲，香气四溢，绕于满室。　　贾美人垂睫：“我特意求证过了，这玉钳世间只此一把。”然后便把周氏姊妹拜师学医，各自学得引生和渡死之术的过程给无为大概说了，无为一阵沉默。　　“偶然发现的罢了，”无为的指腹抚摩这茶杯的杯沿，“有人在查咱们俩了。”　　无为气定神闲：“先是在你在宫外居住过的寒山寺问了一圈，估计是问到了那段时间我曾在那里静修，便又问到了我剃度出家的大青龙寺。”　　“不会是陛下，他没理由这么做，要查早就从十年前你回宫的时候开始查了，”无为思忖，“就不知道是皇后还是薛家。”　　“她不会动这个脑筋，不意味着她大父薛彭祖不会。但薛彭祖图什么呢？薛夫人生的是个公主，通过我搞垮了你顺带连累公子净，好也落不到他薛家头上啊。”　　“我担心的是卫家和薛家已经联手了，那对阿净来说可是大不利。”无为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无为轻蔑一笑：“现送美人，还来得及么？听你这么分析，查我们的只能是皇后，我这条线是查不出什么的，你那边自己要有准备，若真要问起来，可有分辨的说辞？”　　无为点点头：“我只是一提，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卫栗阳现在有她犯愁的事呢，顾不上咱们。”　　“公子澈的事，不是你做的手脚吧？”　　“我说过，大人的仇恨是大人的事，别拿孩子下手！”贾美人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弑亲会遭到诅咒的！”　　无为的语气让贾美人难以置信：“放了他，”见无为坐在那里无动于衷，贾美人的声音开始颤抖，“难道大错已经铸成？”　　贾美人这才仿佛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