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契臂为盟(第1页)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案上的茶水凉了又续,炉中的香塔几乎焚至殆尽。 无为饮尽面前案上已经凉透的茶,从袖中拿出那封“请帖”又看了看,请帖是一块手掌大的檀香木牌,木牌的右下角标记着伯源楼鹿鸣阁的字样,牌身写明时间,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发帖人处填写的那个“薛”字。薛为草名,乃蒿的一种,姓氏即是家族,大秦帝国最显赫的、勉强能和无为有关系的薛氏家族,只有长兴侯薛彭祖了。 无为准备走了。 这一对视不要紧,无为和来人双双楞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无为微微蹙眉,没有作答。 无为看了看木牌,抬起眼睛看了看王启年,依旧不言不语。 无为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陷入了一个圈套,薛彭祖为什么要同时邀请自己和海龙王的“使臣”,他想尽快了结这场谈话:“无为是出家之人,不问政事,今日之约恐怕有所误会,请恕在下失礼,告辞。” 王启年将无为的右手臂拉到自己的面前,无为没有防备,本来被大袖遮着的手暴露出来。 无为不做声,想抽回手,大袖扫翻了案几上的茶壶茶碗,淋漓的茶汁流淌在地板上,却不料王启年动作更快,顺着手腕便将自己僧袍的大袖顺着手臂撸至肘上,无为想要刻意掩藏已经来不及,小臂内侧一道长长的刀疤暴露出来,在烛光下显得分外可怖。王启年一副了然的表情,松开了手。无为这才意识到,茶汤几乎已经浸透自己的袍袖,正在向下滴着水。 无为不忍心拒绝,他知道一旦拒绝,这个女侍会以没有服侍好客人而遭到惩罚;但他又实在不想再和这个王启年待在一起。 不想,不是不能。 王启年替无为斟上一杯茶,也不理无为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倒是有一段故人往事想与先生分享,兴许听完,您也能想起点什么?” 王启年哑然失笑,缓缓地拉起大袖,只见他的右臂内侧也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手腕处起,到肘处止,蜿蜒如蛇,在烛光下看着,触目惊心。 王启年的话让无为的思绪不由得飞回二十年前在百越的童年,那时仿佛永远是夏天,身边永远是鸟语花香,有使不完的精力,永远无忧无虑。 王启年沉浸在回忆里,带着笑望着无为,伸出自己的手臂:“比一比吧?” “整整二十年了,没想到我们会在长安再相见。”王启年一扫他寻常玩世不恭的面孔,眼中似是含着泪。 王启年看着无为,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相貌会变,记忆会变,人会变,疤痕不会变,”王启年语气笃定,“你还记得你虎口上这圈牙印吗?那时候咱们小,争着抢着都要娶昭灵妹子,我说昭灵是你亲妹子,你娶不了,要娶只能娶景表妹,可你非不乐意,那个景表妹一生气,抓起你的手就咬下去了……” 王启年却仿佛沉浸在回忆中不愿抽身:“也不知道昭灵妹子现在怎么样了。” 王启年的目光透出不敢相信:“真真是造化弄人,”他一边摇头一边难以置信地说,“昭灵妹子……还有当年那个咬你的景表妹,那可真是个小辣椒,又不知她现在在哪里了……” 鹿鸣阁的门被推开,无为和王启年的目光齐齐望去,一个女人的身影轻盈地走了进来,她跪坐在两人中间,掀开帷帽,笑意像秋日阳光:“失礼了,我来晚了。” 窦景浅笑着为他二人斟茶:“昭罕表哥何必这么见外呢,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的景表妹,窦景呀,”她的目光在无为的右手上滑过,“小时候不懂事,这个疤真是对不住了,可话说回来,没有这个疤,我还没法子跟你相认呢。” 窦景看看二人,“前尘往事,想必二位都已经叙过了吧,那咱们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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