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第1页)
耳边只有马蹄声和轺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吱嘎声响。 詹事岳骏德大人打马走近:“公子净,快蒙好面巾,这瘟疫可通过呼吸传染,不可掉以轻心。” 岳骏德微微低头:“公子净,夜风寒凉,请放下帘子吧。” 夜已深,赢净却神思清明,丝毫不觉得疲倦。 黑暗一片中,赢净只能看到母亲的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情绪复杂的神色,那神色中混合了哀伤、希望、复仇和某种可以称之为禅意的微妙表情。而这种神色自她从甘泉行宫回来后就一直存在。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但赢净觉得母亲对此应该有所准备,至少她知道一部分。 所谓的“最后一张牌”,赢净揣测,应该指的就是当父皇正要宣布太子人选时,无为突然站出指认赢澈不是皇后所生的事情。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本来一切都很平常,直到全场的灯光都暗下来,鱼龙漫衍的表演结束后,那只用彩纸扎成的鱼龙化为火龙冲向璀璨星空,赢净仰着头,欣赏这精妙绝伦的戏法,暂时把可能要远赴西境为质的颓丧心情放到一边,只享受此刻难得的美好。 短暂的平静后,关于赢澈的身世,像炮竹一样一轮一轮地炸开,赢净终于明白母亲所说的“石头”是什么,而搬石头的那个人就是他的亲舅舅,无为。 自七月从甘泉行宫回来后,母子二人在漪澜殿一直深居简出,回避见客。她向来认为母子之间不应有什么秘密,尤其在赢净把自己关于无为身世以及与母子二人关系的猜测相告后,母亲则更加坦然地弥补了许多赢净不知道的细节。 至于摄政大长公主为何没有杀自己,母亲的猜测是,当时前者已经病入膏肓,帝后大婚原本也是为了冲喜,举国上下,连死刑犯的行刑日期都延后,因此更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舞伎犯了血光之灾,因此母亲才侥幸活了下来。而这段缓冲的时间对母亲的命运而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长安城郊的那一间小小的寺庙,母亲完成了她成年后最重要的两件事——是命运让她与自己自幼失散的哥哥昭罕重逢,也是命运让她在那一夜之幸中得以受孕。 “昭罕从出生以来就被认为是命中注定的征服者,但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赢净想象中的惋惜或不甘,“他认为造成我们家族悲惨命运的根源就是那场秦征百越的战争,而悲剧的缔造者是那场战争的指挥官,也就是卫皇后的父兄。” “发起战争的是摄政大长公主,不是你父皇,”母亲幽幽地说,“但执行命令的,屠杀我们部落的刽子手确实是卫皇后的父兄。” 母亲没有回答赢净的问题,而是继续她没有说完的话:“复仇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当然是要卫皇后死;而第二部分,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无为想要你当上储君,未来成为皇帝,他自己已经没有绵延子嗣的可能,你和我是仅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他要亲自教导你,让你虽然冠有赢秦的姓氏,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百越男儿;他要亲眼看到你登上皇位,把百越的血统绵延下去,用他教你的方法治理这个泱泱大国;他要把自己的功业在你的身上实现!而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化为一件事——打败公子澈,把你送上储君的位子。原本我们都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直到冬至大节那一夜你父皇突然的晕厥,一想到随时随地都可能山陵崩,不得不促使我们加快进程。” 母亲主动打破沉默,“长久以来,我都孤身一人,你和无为是我在世上仅存的血亲,我只想家人平平安安,至于复仇,那不是我最渴望的。” 母亲虽然蒙着面巾,但赢净知道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陛下想必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但是要我在哥哥和儿子之间做出生死选择,我做不到。如果让你在父皇和我之间做选择,你可以吗?” “他终究和魔鬼做了交易,”母亲轻轻叹了口气,“他用自杀一样的方式和卫皇后同归于尽,以换取你和我在这个宫里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看来,在昭罕的心里,实现自己的功业,要比和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 赢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可他即使是这么做了,也不能保证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 轺车再度停了下来,马蹄在地上踩踏和嘶鸣的声音渐渐地频繁起来,赢净忍不住好奇,一把撩开车帘,秋夜的寒风飒飒,一条长长的青石板台阶直通上山,每隔几阶都会站着一个手持火把的羽林侍卫,台阶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甘泉宫”三个大字。 甘泉宫位于永泰宫北边的骊山上,与上林苑毗邻。与翠微宫一北一南恰构成秦国皇室打猎和避暑的两处圣地。甘泉宫以其温泉著称,永泰宫中濮泉殿的几眼汤泉便是从甘泉宫引来的泉水,因此,每年秋冬,皇室都要在气候温和、环境宜人的甘泉行宫住好一段时间。 赢净跟着中常侍坤伦默默地走在甘泉行宫的山麓中,山风猎猎,呵气成霜,万籁俱静,只有偶尔从山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阴恻恻的,在山间一层层的回声中更显瘆人。 山风更甚,赢净说话的声音比寻常要大,却依然被风吹散。 赢净双手接过,将丝绢展开,就着城堞间火炬的亮光迅速地浏览上面的文字,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父皇立储的诏书,太子的名字写的是—— 赢净失声道:“父皇?!” 此情此景,赢净不知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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