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时,战火已蔓延至晋阳府北部大半地区。
叛军虽开始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在几大势力合并后,吸纳了不少野心勃勃的幕僚和将才,因而施向南的天照大军战力越来越强,甚至有隐隐逼近朝廷正规军之势。
穆将军连吃数次败仗,已被朝廷撤换,新上任的平叛大军统帅是在整个大顺都赫赫有名的封连天将军,封将军原本驻守在北疆韩城,此次平叛十分棘手,因而不得不将其抽调回来,以期尽快平息战乱。
事实上,早在开春三月时,河北府的旱情已得到缓解,从各地抽调的赈灾粮也陆续被运抵,按理,那些临时聚集起来的势力,无非都是饿极了的平民百姓,此时田地正待耕种,他们理应解甲归田。
可经过数月征战,烧杀抢掠得来的战利品,已令那些将领和军士红了眼,日常种田,哪有抢夺来钱痛快,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大型盗贼集团。
在乐娘看来,大顺朝虽税收名目繁多,但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那些亡国相比,苛捐杂税还是要轻的多。
而且,就自己所在的南沁县来看,百姓们的生活也算过得去,远远没到需要用性命一搏的地步。因而,她并不认为这场叛乱会成功。
可战火依然不断向南蔓延,这不禁令乐娘诧异起来,也默默为段霄忧心着。
这些时日,她总会不时想起段霄来,以往段霄在常家村时,她并不觉得对方有多重要,但就好像那里有条后路,她无论翻出怎样的浪花,或者落到何种田地,那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空,段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甚至,自己还有些依赖他。
有时她还会想起她第一次来常家村时,路遇劫匪的那个傍晚,她一直担忧着那两个贼人会不会来报复,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都没有再出现,这让她有了种隐隐的猜测。
或许她看到的段霄,并不是全部的他,可她也知道,段霄对自己确实有了男女之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在前世,常乐乐可是二十多年的母胎单身,从未品尝过恋爱的滋味,因此,在男女之情上,她突然胆怯了起来。
明明段霄对自己有意,自己也对他颇有好感,可偏偏每次她都不知不觉的做出了退缩的举动。
想到此处,乐娘不禁懊恼了起来,暗骂自己怯懦。
“常乐乐啊常乐乐,看你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像个刺猬,其实也不过空有其表罢了,其实你内心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不过是个男人嘛,有什么好怕的!想要就大胆上啊!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开放女性,不要再自己给自己裹小脚了!”
脑中,仿佛有个小人儿,一直给她加油助威着。在他的鼓动下,乐娘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写了第一封“家书”。
村里的壮丁们都被安排进了同一个营地,因而乐娘的信很快便跟着村中其他人的信一起被送进了新兵营。
信送走后,乐娘一直忐忑不安着,不知他看到后是什么反应。
四月末的微风还带着丝丝凉意。
这里是晋阳府偏北部,一处隐秘的山坳里,密密麻麻驻扎着许多帐。
常家村的壮丁全被送来了这个营地,他们要在这里操练两至三个月,之后才会考核他们的资质,分别送往不同的军营,正式被编入军营后,意味着,他们随时都会与叛军开战。
夜幕落下后,营帐外升起堆堆篝火,操练了一日的新兵们,尤为珍惜晚饭后到就寝前的这段时光。
此时,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篝火旁,与同乡们说笑谈天,来纾解连日来的疲累和那一抹越来越浓的乡愁。
常家村绝大多数村民都是以种田为生,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南沁县,因而,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这次是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自然极为不适应。
“田大哥!是田大哥过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顿时众人都朝营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满身风尘的瘦小黑脸汉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马上还驮着一个褡裢状的巨大包裹,里面鼓鼓囊囊。
大家一看,眼中瞬间迸射出欢喜的神采来,顿时有几个年轻的小子,已迫不及待雀跃着跑了过去。
“田大哥,有南沁县的信吗?”
“有李河县的没?”
“顺来县的有吗?”
……众人七嘴八舌,吵嚷着将一人一马围在当中。
“等等!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小兔崽子!爷得先去主帐,等爷出来再说!”
黑瘦信差笑骂几句,将挡在眼前的两人向两侧一搡,身子便从夹缝中蹿了出去。众人也不怪罪,又在其身后笑闹起来,默契的等在原地。
不多时,黑瘦信差从主帐中大步走出,众人向两旁一让,他便大模大样回到马前,这才将褡裢里扎成一捆捆的信件取出,喊着各县的名字,每喊到一个,便有数人兴奋的来接书信,然后快速笑着离去。
自然,除了书信外,还有一些捎带来的东西,不过这些都需要另外付银钱的,一般人家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