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默默地背手，用衣裳擦干净了手掌，他规矩地站好，然后指了指陆离衡的方向，直言道：“他带着我来的。”

    女子一愣，顺着慕小团子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皱眉问道：“谁？”

    感觉到女子身上气息瞬间冰冷了下来，慕小团子有点惊讶。他刚想说话，就被一直沉默的陆离衡阻止了。

    如果慕小团子能看得懂此刻他的眼神，那就会知道此刻的只剩一抹残魂的陆离衡是何其的小心脆弱。风吹着，已经是支离破碎了。

    不过慕小团子很快就在女子空白的眼神里，想明白了。

    原来她看不到。

    慕小团子这时候大概是看懂了陆离衡的无能为力，心里别扭了下。大人果然都很麻烦。

    他只好把话说得跌三倒四，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人说带给我抓蝴蝶，后来……后来他就不见了。”

    女子一愣。然后就看见了他的小手掌上残留的点点金粉，上面还有刚刚摔倒破了小块皮的伤口。

    女子心中轻叹了声，重新露出温暖的笑容，问道：“刚刚摔疼了吧？来，我给你上药。等下姐姐送你下山好不好？”

    慕小团子想摇头的，但看了眼被风吹得快散形的陆离衡，犹豫了两下，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女子的背上还有个装满了这种奇珍异宝的竹娄，她有点吃力地抱起慕小团子，笑容满面的向木屋里面走去。

    慕小团子进屋的时候，看了眼徘徊在门前的陆离衡，心里暗暗有点着急，你快进来啊！

    然而他心里再怎么急切呼唤都是没用的，因为踟蹰在外面陆离衡不是不想进来，而是他根本就进不去。

    慕小团子的手掌上了点药粉，也不知道女子用的是什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他惊讶，对这个女子就更好奇了。

    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爱笑的女子似乎很厉害，她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有很多珍奇宝物，还有扔得乱七八糟的宣纸上面还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符文，还有一些似是阵法又不像的东西……

    鬼畜无害的慕小团子没有露出半点不正常，他看了眼窗外，就软着声音，问：“姐姐，你就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女子笑答：“是啊。”

    慕小团子其实还记得陆离衡在路上偶然说过的话，这姐姐应该是他的家人呀。于是，他就慈悲而怜悯的替外面那个可怜的怨鬼问了一句：“那姐姐的家人呢？”

    女子一愣，似乎陷入了片刻的犹疑，她本来是想说没有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她皱着眉头，像是有些烦恼，叹息了声：“我也不知道。”带着一丝丝无以名状的茫然。

    不过女子低落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她笑着揉了揉他的脸蛋，道：“不过你放心啊。我会送你下山的，让你回去跟家人团聚。

    “嗯嗯，谢谢姐姐。”慕小团子点头，软声说道。

    女子给慕小团子上了药后，闻到一股焦臭味，她才猛地想起厨房那小泥炉熬了半天的药。只见她崩溃地嚎叫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冲出去了。

    慕小团子坐在小凳子上，安静地看着那女子看起雷厉风行实际却手足无措的一举一动。

    他突然觉得素未谋面的姐姐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看起来那么可靠，但实际上她好像才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真奇怪。

    只是慕小团子现在没心思想这个问题，趁那姐姐出去洗煲坏了的药罐，他就飞快的跑去找外面的陆离衡了。

    慕小团子在木屋的后面找到了不知道看什么方向的陆离衡。他皱着眉头，抿了抿唇，道：“你还留在这里吗？那个姐姐看不到你，也不记得你了。”

    他还以为这个可怜的大人会很难过很伤心，但没想到，这时的陆离衡却是没有绝望痛苦的神色，他甚至很淡的笑了，道：“我知道。”

    慕小团子看他。

    “她不记得我。从我在这里消失的那一刻起，她就忘了我。而我，也本不该存在的。”陆离衡笑着，但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失落了。

    他约莫是想到了害人不浅的生死阵，低低声道：“只是后来心怀有恨，想着为何我不能成为改命之人呢？想想始终觉得有点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他明明属于这里，却死于非命不可违抗天道，不得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

    后来其实他也不过是发现了身在异世有机可乘，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罢了。

    成魔成痴，害人伤己，逆天而行，终究不行。

    如今能撑着半缕残魂回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慕小团子听得很认真，但事实上，他还是一句都没听懂。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便问：“那你怎么办？”

    “你等了那么久才从黑屋子出来找那个姐姐，不跟她说话吗？”

    陆离衡似乎动了动唇角，想说什么，但大概是清楚自己想也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