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多日的惶恐和焦虑,这一刻崩溃决堤,泣不成声。
秦显接住飞扑的小儿子,驰骋沙场多年流血不流泪的虎将,这一刻泪盈于睫,他用力一抹,快步上前,“娘子,萱儿,昆儿!我回来了!”
一家人抱头痛哭。
文氏激动了一会儿,咳嗽了起来,秦显看见床几上冒热气的药碗,急忙扶她靠坐在床头,端起药碗扶着给她喝。
秦文萱又和两位兄长大力拥抱,四人便站在床边。
秦文萱看着父亲扶着碗慢慢给母亲喂了药,兄长抢步上前,放平枕头扶母亲躺下。激动团聚过后,秦文萱立马想起其他事情。
她看了眼父亲,上前,半晌小声说:“爹,谢辞来了,顾大郎就是他。”
秦显正在起身,心中一震,药碗“噼啪”一声掉落在地上。“你说什么?!”他失声。
是谢辞,真是谢辞。
是父亲心心念念了多时的谢家人,谢元帅谢伯伯如今在世唯一成年的儿子,谢辞。
秦显一时之间,他急切问:“那他人呢,他在哪里?!”
秦显既已洗脱嫌疑,自然重掌军务。
父子叔侄当天重新接过手上职务,秦显还去拜见过了特使冯坤和蔺国舅。
次日,秦显终于稍稍腾出手,在府中设下一席简单而隆重的席面,感谢这些时日为他焦急奔走的麾下心腹将士,好兄弟们。
偌大的正厅里,人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几张大圆桌。
“将军哪里的话,我们灵州上下顶着烈日严寒驻守边关这么多年,岂容他人构陷?!”
“正是!我这条命是将军救的,便是豁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张林翰这个杂碎……”
大
家擎着杯盏,以茶代酒,都站了起身。
傍晚夕阳映照,晚霞染红了鱼鳞状的絮云,经历了这一遭,秦显多少心潮起伏,但听到倒数第二句,他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卫钦你这话不对。”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若是我真蒙冤入罪,你们更要好好的,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大家一听,便知他又想起谢帅及赵恒赵大将军了,谢帅当年入狱判罪之后,赵恒是谢信衷麾下另一心腹大将,可惜……他追随谢帅而去了。
秦显深吸一口气,抹一把脸,笑道:好了好了,今天不说这个,来了我们喝茶吃菜,来来来!
秦显强自压下翻涌起的思绪,举起杯盏,笑着对大家说,他一直往外瞥,似不经意问:“怎不见那两位顾兄弟?
“哦,他们和窦武一起来!”
卫钦说完,卫真抢答:“将军您不知道,顾兄弟可厉害了,他一嗅,就知道了那杂碎在撒谎!幸好有他在,不然咱们还不知道假账册的事!
卫钦瞪了儿子一眼,不过他们几个也大赞:年少英才,果真了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秦显听着,心潮澎湃,他竭力抑制下来,好,好好!将军的儿子,岂有不好的道理!他一时之间,有些热泪盈眶,秦显用尽全身力气,才竭力压住了眼眶热意。
客院里。
顾莞挑起一盏灯。
等谢辞卸妆之后,她替他稍稍扫了扫颜面,给两边打上阴影,之后两人穿戴上普通近卫的甲胄,隐在窦武的近卫中并不起眼。
窦武回府一趟,更换了轻甲,率一众近卫飞驰而出。
嘚嘚的马蹄打在青石板,暮色中抵达府前大街,谢辞翻身下马,鱼贯而入,上台阶前,他微微抬
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匾额——“灵州大将军府”。
秦显和谢信衷一样,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当年谢信衷,现在的秦显,大家都把匾额改为“总督府”或“节度使府”等,就是他还一门心思用从前的“大将军府”。
窦武点了几个近卫,快步往宴席的前厅行去,其中一个正是谢辞,谢辞行走在青石走廊上,沓沓的军靴落地声一如他的心。
/>终于,他们来到了热闹的大厅。
“来来来,我们来了,将军,这两位就是顾兄弟!”
秦显大笑着,他立刻抬头望去,豪爽的笑声在对上谢辞的脸时夏然停了一刹。
顾莞只给他扫了扫两侧,侧面看不怎么像,但正面只是稍稍修饰,比谢辞原来的脸大致瘦削一下,却和旧年更像几分。
一双点漆瑰丽的眼,眼线浓长,少年身姿挺拔如标枪初出鞘,气质沉淀下来,却也凌厉了很多,那一双浓黑的剑眉却越来越神似他的父亲。
那双异常熟悉的眼睛,谢信衷明面严厉批评敲打,私下却极之为之骄傲的四儿,谢辞。
即使有秦文萱提前说过,激动已经过去一夜,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但在骤然看清谢辞的脸一刹,秦显心中仍不禁大震,他手中杯盏一颤,一声喊差点就当众脱口而出,险险忍住。
——四公子!
欢喜的心情最终还是被黯伤取缔了。秦显一见谢辞,虎目当即无法抑制浮起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