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的史康忽然弓腰起身,猝不及防的江博士只感觉自己肩膀被大力按压了一下,身旁的男人已经跃上了生态板会议桌。
油光水滑的奥康皮鞋用力一踏,一步就跨越到会议桌主位的赵安乐面前,带动的风微微吹动他的头发,一股劣质古龙水的香气扑面而来,赵安乐还闻到了同样廉价刺鼻的鞋油味,这种厂家直批九毛一份的鞋油味道实在很难评价,他下意识后仰身体屏住呼吸。
黑色西装裤紧贴着史康健硕的大腿和小腿,勾勒出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两条长腿跨过赵安乐头顶,腾飞在半空中的史康俨然是一头灵动迅捷的黑猎豹,落地的下一秒,他就擒拿住了抽搐的中年医生。
赵安乐还在震惊史康的格调之低,过半的人忍不住起身离座,像一群在树梢上围观猎豹咬碎黑斑羚喉咙的短尾猴。
“疼、疼疼疼疼!放手!你干什么啊?”张鹏惊恐的尖叫,“赵总!赵总?这是什么意思?”他实在没搞懂,自己一个勤勤恳恳干了十来年才贪污了四十万的精神医院副主任,医学败类史上都不配留名的医生,何德何能受这幅待遇?
“你被污染了?”史康居高临下的审问。
张鹏手脚凉的吓人,移开眼睛不敢和史康对视,他想起自己在缅甸芒秀村铁笼里看见的一头野生缅甸虎,这个男人此刻的眼神和那头穷途末路的杀人虎是如此相似,他只好哀求的看向赵安乐。
赵安乐微微摇头:“先给他上手铐。”等史康接过手铐将张鹏双手铐上,赵安乐再说:“脚上也来一个吧。”很快,张鹏的脚也被一齐铐上。
赵安乐上前:“你之前的反胃呕吐和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鹏脸色惨白:“我、我、我……”他过于的焦急紧张,大脑一片空白,毛孔中不停分泌出汗液,视线模糊成一团,很快连气都开始喘不上,可怜的像只被铁棍敲断了脊椎的野犬。
赵安乐叹了一口气:“送他去外面冷静一个小时分钟,我们也冷静一个小时分钟。”
助手点头,赵安乐再轻声说:“让他给家人打个电话吧,我记得他有一个六岁的女儿,都是当父亲的人了,丢脸丢成这样像什么话。”
助手将张鹏拖了下去,赵安乐疲惫的揉揉太阳穴:“都一两点了,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一份虾仁炒饭。”江博士举手。
陆续有人发言点餐,“风车面包和法式烤洋葱汤”、“糖醋排骨,山药豆腐汤加一份饭”、“鲔鱼寿司和牛肉卷饼”、“一餐厅的汉堡套餐”等。
助手一一记录,再和基地的三个餐厅沟通,后厨今天刚采买了一周的食材回来,但像鲔鱼——也就是金枪鱼这种海鲜,内地可不兴吃这个。厨师长打回了一部分不科学的点餐,再在黄石山程序部门独立研发的黄蘑菇上发布了三份点菜单,要求被打回的在上面重点。
赵安乐转头问:“史康,你吃些什么?”
“三餐厅的营养套餐A吧。”史康说。
“营养套餐?是那种不放调料的?”赵安乐随便点了一份韭菜鸡蛋、玉米排骨汤加白米饭,“污染这种东西,你怎么看?”
“问我一个大头兵有什么用?”史康朝前头努努嘴,“那些人才是你该问的。”
赵安乐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餐点很快就送了过来,江博士接过虾仁炒饭和附送的一份紫菜鸡蛋汤,史康捧着绿色的塑料餐盘坐在他身旁:“就这么喜欢吃炒饭?”
“也许以后就吃不到了,趁现在能吃,多吃点。”江博士扳开一次性筷子。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江博士夹起一块虾仁送进嘴里,“目前我关心的是近地轨道上的天宫四空间站。”
“你一个生物信息学的,关心空间站干什么?想搞太空栽培?”史康不解。
“所以说。”江博士再度夹起一块虾仁,“你看到的是虾仁,我看到的是整个大海生态圈。”他吃掉虾仁,用筷子指向天花板:“关心天宫四的不止是我,整个黄石山学术界的人,每天都在心惊胆战的眺望天空。你看过流浪地球么?也许不远的将来,我们就要上演流浪人类了。”
“你在说什么?搞得我一头雾水。”史康呆滞。
“很简单,就是我们伟大的二上帝,能不能将祂的影响力延伸到这颗星球的近地轨道。”江博士感慨,“天宫四上常备着一个资深宇航员,一个载荷专家,如果他们也被拉进了二上帝的梦,我们的地轨生存计划就完蛋了,人类没准也要完蛋了,目前的太空技术根本不我们在月球长久的生存。”
史康瞠目结舌,六月的黄石山上栀子花和野玫瑰成片成片的盛开,翠鸟和白鹭群聚在苍翠的荷湖,柏树上的夏蝉酝酿着午间的摇篮曲,他嚼着草根懒洋洋的躺在槐树下,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料江博士忽然闪亮登场,开口就是人类已经到了亡族灭种之时,我们的太阳马上就要熄灭了。他傻乎乎的抬头,太阳在一亿五千万公里之外活的比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