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一年前，风挽舟才十岁。

    她小时候很胖，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其实很乖很安静，待人也真诚，说话要么是柔声细语的，要么就是像小云雀一般，语调高昂却不刺耳，充斥着快乐。

    但不管她做什么，班里总有一批同学不喜欢她，又因为这批同学的势力强大，连带着其他同学也不太敢跟她友好地相处。

    这种不喜欢是假装藏起来，实际全部摆在明面上的。

    就比如他们给她取了好多羞辱性的外号，有时候会在她不远处假装说悄悄话，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到。

    那天放学，在回家的路上她忽然被大家称为“班花”的那个女生给拦住了，班花说邀请她一起去玩，也不等她同意，就拉着她的手腕往巷子里走。

    巷子里还站着六七个班上的同学，看见风挽舟过来都似笑非笑地，眸子里尽是嘲笑的神色。

    风挽舟在那样直白且羞辱的目光下，浑身不适，她用力挣脱掉自己的手腕想离开，身后一个男生跳到她面前:“喂，你跑什么啊，一起玩游戏呗？”

    风挽舟没想搭理他，但他对后面的几个人使了眼色，大家便纷纷上来拥着她，带着她往里走。

    走到一片高墙面前的时候便停下了，两个女生先爬了上去，身姿轻盈矫健。

    “风挽舟，你快上来。”

    “不，我要回家。”

    因为胖，她身手很笨拙，要爬上去远不如她们那般轻松，而且她有点畏高，说什么也不可能上去。

    但话音刚落，肩膀上的重量忽地消失，她的书包被人拿走了丢在一边，随后大家就连拖带拽把她拉上了那堵墙坐着。

    先上去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伸手在她身后推了一把，风挽舟惊呼一声，身子往前倾，差点没稳住摔了下去，她们则是轻蔑地笑了笑，纵身一跃跳下来。

    “哎呀，这里不好玩，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你快下来吧。”

    风挽舟只余光往下瞥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眼花，她有些慌张地道:“我...我不敢跳。”

    大家似乎等的就是这番景象，很有默契地爆笑出声，像炸雷一般，震得她耳膜和心口发疼。

    她明明从来就没有招惹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班花假惺惺地推了推一个男生的手臂:“还不快把人抱下来。”

    男生很夸张地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她那么肥，我可抱不动。”

    又是一阵令人恶寒的笑声响起。

    “肥婆”、“胖猪”等等这样的字眼又开始不断响起，从耳膜钻入，刺激着她自卑又脆弱的大脑神经。

    之前只是限于语言上的羞辱，她全当是狗吠了，如今又这样戏弄她。

    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班里最胖的女生，就因为她不好看吗？

    她眼睛酸涩极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把人欺负哭了，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愧疚之意，她的眼泪，恰恰是他们这些施暴者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哈哈哈哈哈胆小鬼，这都要哭。”

    “胖猪下不来咯。”

    “真没用啊哈哈哈哈。”

    她独自一人坐在高墙之上，空气稀薄得要命，每一声笑都笑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呼吸。

    太阳隐匿于乌云之中，朦胧的日光并不温暖，像是牢笼，把她困于天地之间。

    她始终垂着头掉眼泪，不敢抬眼直面这微弱的日光。

    “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心思倒坏得很。”

    大家纷纷循声看去，只见角落里一个大哥哥正靠着墙壁，身材挺拔修长如竹，黑色的旅行双肩包被他拎在手上，眉峰如剑鞘，目光泛着冷意。

    意识到情况不对，那群人正准备跑，他将旅行包一甩，便落在了风挽舟的粉色书包旁，并排躺在地上。

    “跑什么？刚才不是挺厉害的？”他冲上去揪住了两个男生的后衣领，把人拽到风挽舟面前。

    “跟人道歉！”

    两个男生被他吼了一下，声线颤抖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风挽舟还坐在墙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待他们道完歉离开后，那个大哥哥才走到她面前。

    这墙对于十岁小孩的他们来说，确实高，但对于十八岁的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他没急着把人解救下来，她低垂着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她的脸，皮肤很白，肉嘟嘟的，哭得眼睛鼻子通红，可怜得让人心疼。

    “别哭，你抬头看看远方。”他温声提醒她。

    风挽舟闻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缓缓抬头。

    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没有明确的边界，屋顶的瓦片层层叠叠，整齐干净，日光下，不知哪户人家做起了柴火饭，炊烟袅袅而起，又随风而散，自由宽阔，宁静闲适。

    “平时看得到这样的画面吗？”

    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