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箱子,全然不顾他紧紧拽着她的衣裳哭泣,狠心离去。那天,北京很冷,下着大雪。母亲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决绝离去。
他哭着追了很远,出租车开得快,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追上车轮的滚滚离去?他不停摔跤,身上沾满雪的痕迹,嘴唇磕到一个硬处,门牙被撞落一个,嘴唇血迹斑斑。
最后,他被一脸冷肃的父亲抓着领子一路提回屋里去。7岁那年,他被带回山西老家,远离北京。
母亲和父亲的离婚后,音讯全无。父亲紧接着和另一个女人结婚。据说是家族安排的商业联姻。
所谓的家,于他而言,从此只是一个概念性的词,没有实质意义了。
他俯身,抬起手,轻轻擦拭她腮边的泪痕。
顾心猛然一惊,睁开眼睛看见他,慌忙坐起来。
秦商霖轻声问她饿不饿。顾心点点头。他起身去厨房给她煮了碗鸡蛋面。她坐在饭桌边一口一口慢慢吃,一边吃一边落泪。
他默默将纸巾递给她,一声不吭陪着她吃完面。庭院里的夜来香飘来馥郁的香气,窗外月光匝地如水。
“去睡吧,心心。”他将小姑娘送回房里。
立在庭院里,看着她的窗户灯光熄灭。人在月色中,一种清寂萦绕怀袖。落寞,惆怅。静静点燃一根烟,他默默抽着。空气中植物的气息愈发清新袭鼻,楼房在夜色中高低起伏,夜猫爬上屋顶,远处有汽车轻微的疾驰声。四周陷于沉睡的梦乡,唯独他有些难寐。
是触景生情?还是有感而郁?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他被触及内心隐藏的疼痛。仿佛结痂的伤口突然被揭开,止不住的血水喷涌,直至将他淹没,呼吸困难。
他用了很多年努力将妈妈这个词锁紧心底,尘封,秘而不宣。他用了很多年,忍受山西那个新家的一切,指责,谩骂,鞭打。倔强的他坚决不肯喊那个女人一声妈妈,父亲好几次抽出皮带就抽过来。手臂,小腿,伤痕累累,他死死忍着,怒目相向,就是不肯服软。
爷爷,那个全家最有威望的长者发话,将他关进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面壁思过,除非他接受那个新妈妈,愿意喊她妈妈,愿意将姓改回赵,不再随母亲姓秦。他们要把关于妈妈的一切痕迹从他身上抹除。
在那间小黑屋里,他硬着度过了三天三夜,不哭不喊不求饶。每天有人送一杯冷水给他,但不给饭食。三天后,阴沉着脸的父亲终于安耐不住,一脚把门踹开,将他拎小鸡般抓到客厅,命令保姆给了她一碗饭。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全身无力气。
他用傲骨守护住妈妈留给他的姓,拒绝这个家族要他过继给新妈的要求。从此后,他在这个家过着很不舒坦的日子。幸好,幼小的他,才智过人,在学校,成绩出类拔萃,很快成为老师眼里的宠儿。
他总是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独霸小县城的鳌头。初中后,他考进市里最好的少年班,开始独自住校。但是他心情更好了,终于不用待在那个家规苛刻的大家庭里。
爷爷给他留了一句话,如果不把姓改过来,他终生得不到家族的一分钱,也不可以继承家业。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眼里的家业,对于逐渐年少的他来说,根本不稀罕。他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
第二天,那两个女生回去了,她们都在北京找了单位开始实习,准备毕业后回北京工作。陈颖进了一家外企,邓雅岚进了电视台实习。彭林军第二天开始去公司上班。
秦商霖白天出去忙着考察市场,做各项调研。
晚上下班后,几个实习生聚餐,彭林军一整天担心顾心的情绪,本来想早点回家陪陪顾心。但是科长也去了,他强调大家都要去,不准拒绝。彭林军只好随他们一起去吃饭。
饭局结束后邓雅岚又打来电话说她病了,要彭林军过去陪陪她。
秦商霖从外面回来,他一进客厅,看见饭桌上做好了菜,但外公外婆都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是顾心的妈妈。
外公脸色很难看,外婆在饮泣,彭琳蓝也在默默流泪。
看见他进来,外婆赶紧站起来拉着他。“商霖,快帮阿姨去劝劝心心,她和她妈妈吵架了,被她妈妈打了个耳光,她躲进屋里不肯出来,饭也不吃,喊她也不理人,一直在哭。”
顾心妈妈擦擦眼泪,抬头看着他。“商霖,拜托你,帮我去劝劝心心。”顾心妈妈很后悔早上说话语气太重了。顾心爸爸坚持带女儿回上海,她却打算带顾心去国外定居。
她争不到顾心的抚养权,为了离婚只好放弃孩子。顾心不想跟爸爸回上海,更不想随妈妈出国。这两天她谁也不理,饭也不吃。
秦商霖走到西厢房,看见窗帘紧紧拉着。他试着敲门,唤着心心。屋内半晌没反应。“心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和商霖舅舅说说,好不好?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听话,乖,心心,快开门。”
门忽然开了。他进去,看见顾心往回走去,像一只可怜的猫咪蜷缩在窗户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满脸泪痕。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