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是合该觉得愤怒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似乎也并非无法接受。
不管是为什么、怎样都好。
就让这一切赶紧在这里结束吧。
不要再、不要再……
“不要再”什么,仍旧混乱的脑海还没能给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他就读到了下一句话。
——不可能。
金凌甚至还没能理解这三个字象征的真正含义,就感到心脏莫名地收紧了。
无法言喻、不知源头的恐惧一丝一缕地渗透出来,由心脏蔓延到全身上下。
怎么回事?
整个不夜天城之中,他所在乎的人,难道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江厌离”尚且在纠结于究竟该对弟弟说些什么,“魏无羡”尚且在等待着审判的铡刀落下……甚至于,所有的凶尸都已经在后者的命令下停止了行动,不该再有什么,还能威胁“江厌离”的安危才对。
——蓝忘机微微顿足,远远望向这边,末了,回头继续出剑,救援尚在苦斗的同门和非同门。
此前的文字分明始终盘桓在江氏姐弟三人身上,却在此处忽然转折到了看来无甚关联的蓝忘机身上,突兀到甚至有些刻意。
简直就仿佛某种令人不安的暗示。
下一句话,此前的一切预兆都得到了验证。
——突然,江厌离双目一睁,双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大力,将魏无羡一推!
——魏无羡被她这一推推得又摔倒了地上,再抬起头时,就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金凌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幕,半晌,才从喉底,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凄惨的嚎叫:“不——”
——握着剑的那名少年,正是刚才扑到那射箭人身上痛哭的年轻修士。他还在哇哇大哭,泪眼朦胧地道:“魏贼!这一剑代我哥还给你!”
金凌勉强回过神来,直勾勾地盯着这一连串的文字。
这简直——
太荒谬了。
太荒唐了。
他胡思乱想了那么多、想了无数种或许会发生的、母亲遭遇死厄的因由,却从未想过,真正的那个原因,竟然如此——
荒谬、荒唐、阴错阳差。
竟然是因为,一个无名的年轻修士,一剑无回,杀错了人。
在危险面前,原本已身受重伤的江厌离,本能地、拼命地推开了她的弟弟,挡在了前面。
她也许什么都没来得及多想,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没来得及想到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更没来得及去想,她的死会带来什么。
——魏无羡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头已经歪下去、喉咙汩汩冒出大量鲜血的江厌离。
——半晌,魏无羡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蓝忘机一剑刺出,猛地回头。
——那名少年这才发现自己错手杀错了人,拔出长剑,带出一串血淋淋的血花,恐慌地连连后退,边退边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是要杀魏无羡,我是要给我哥报仇……是她自己扑上来的!”
金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轻声道:“就是这么个……这么一个……”
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继续不下去了。
就算将全世界最恶毒、最狠厉的词汇加诸在这少年的身上,也无法排解他心头万一的痛苦。
也更加,无济于事。
——魏无羡倏地闪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姚宗主挥剑喝道:“邪魔,放开他!”
邪魔?
也不知这出声的与被喝的,究竟哪一个才更接近所谓的邪魔。
要是没有这些人就好了。
金凌忍不住想道:若是这些可恶的、可恨的、可悲的家伙,全都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不存在呢?Xιèωèи.CoM
——蓝忘机什么风度仪态也顾不上了。
——他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挡路之人,朝魏无羡的方向奔去。然而,还没奔到一半的距离,魏无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捏断了这名少年的喉骨。
蓝忘机感到喉头一哽,仿佛有一股腥甜从中弥散开来、挥之不去。
他仿佛能听到命运的铡刀从头下,发出一声森然的脆响。
——一名白发苍苍的家主怒道:“你!你——当初累死江枫眠夫妇,如今又累死你师姐,你咎由自取,还敢迁怒别人!不知回头,反而继续杀伤人命。魏无羡,你——罪无可恕!”
当真是“魏无羡”累死了江枫眠夫妇、累死了他的师姐么?
是与不是,已经无所谓了。
不重要了。
——可是,再多的谩骂和斥责,此时的魏无羡也听不到了。
——仿佛被另外一个灵魂支配着,他伸出双手,从袖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在所有人面前,把它们拼到了一起。
——那两样东西一半上,一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