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的,可以历经千年而不朽。轩窗正开,可以看见外面幽暗的雨,与浓墨无法化开一般的夜空。
赵毓起身,轻轻下床,文湛依旧在睡,他自己穿好衣服,轻轻推开门。
外面,寺中人已经开始早课。
他沿着台阶下去,拐过一个莲池,就是住持的禅房。
——应该和摇光说一些什么,……
赵毓脑子中有这个想法,只是脚步却无法迈开。他正在这里踟蹰犹豫着,却看见那边的房门已经打开。
有小沙弥走出来,轻轻关上身后的门。
只是,……
屋子中有一股奇异的香气缭绕,透过夜雨,传到赵毓面前。
他忽然开始心惊肉跳。
赵毓快走了两步,推开被小沙弥关闭的门,他站在禅房外面,向屋子里面望去。
摇光侧躺在榻上,身边一个托盘,里面点燃一盏灯。
他手中拿着一根烟杆。
黄铜包金的内杆,外面包裹着珐琅,配羊脂玉的烟嘴,烟枪杆子上还镶嵌着一个六角红色水胆玛瑙的烟锅。
这是,……
鸦片烟枪。
世上有一种花名为罂|粟,绚烂华美,妖娆多姿。
花谢之后,会结出圆润的果实。
在果实没有成熟之时划开果皮,流淌出白色犹如牛乳一般的汁液,它干燥之后,会变成黑色,这就是阿芙蓉。
再经过密炼,形成药膏一般的东西,就是鸦片。
阿芙蓉药酒可以镇痛,可以迷幻,是疗伤时无法忍痛的人的良药,也是一些崇尚魏晋风流的寒食散的王公贵族们的药石。
郑人用阿芙蓉已经很久了。
服用这种药,久了,会有瘾症,只是,平常人也不是很容易成瘾。
但是,鸦片不一样。南洋商人带来一种产自苏门答腊的烟枪,专门用来烧鸦片烟,普通人很容易成瘾。
赵毓原本以为鸦片烟枪应该只在广东这种与南洋通商比较频繁的地方,没想到,在雍京的空镜寺,这座千年古刹,居然看到了。
更甚,拿着它的人,居然是摇光!
“会烧烟泡吗?”摇光看见赵毓进来,问了一句,“听说你一直在西北,那里有几个地方的师傅好,烧的烟泡也地道,还有一堆名堂,什么‘官上加官’,还有‘公侯万代’,你没试试?”
“没。”赵毓走进去,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榻上,就在摇光的对面,低头看着他,“我还想多活几年,不能沾这个。染了这个,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也对。”
摇光放下烟枪,就着眼前的这盏灯,看了看赵毓:——陌生,甚至比看见皇帝更加陌生。
他记得赵毓小时候的模样,和现在不太一样,当年他长的特别秀气,不像现在,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说不上的东西。
只除了左眼下面的那颗泪痣。
只是,摇光记得,当年那个是黑色的,现在成了红色。
还有,……
赵毓咽喉处有一对儿类似蝴蝶一般的紫色瘢痕。
“戒了吧。”赵毓说,“我有草药方子,虽然要煎熬几个月,但是总比一辈子毁在这上面强。”
“只要有上好的烟土,一直不断,没事。”摇光却说,“现在那些极显贵的王公,有一些也吸这个,雍京有烟馆。”
赵毓,“我不知道。”
“同道中人都知道,你又不是‘同道中人’。”摇光,“烟泡难烧,家中小厮不会做这个,那些人就去烟馆。王公们则买了人放身边专门伺候,刚才出去那个小沙弥就是我买的,他是潮州人,烧烟泡的手艺不错。”
赵毓,“烟馆在哪里,我去看看。”
摇光,“怎么,想去剿了?”
赵毓笑了一下,“我以后就要在雍京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这里卧虎藏龙,既然我想长住,那么什么码头都要拜拜才对。”
“假话。”摇光也笑了,又说,“烟馆就在南城。东家你也认识,就是沈臻。”
赵毓当然认得沈臻。
当年一起从西疆十六国走过货,只是这个姓沈的没有赵毓那么多讲究,他是人也贩,烟膏也贩,所以,没多久,他们两个人看明白对方都不是同道中人,于是分道扬镳。
说起来,也快七、八年没音信了。
赵毓没想到沈臻也到了雍京,还开了烟馆。
“上好的烟土只能管几年,你的瘾症会越来越深,早晚有一天,再好的烟膏也不够好,那个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了。摇光,戒了吧。”
摇光冷笑,“跟一个濒死的人说这些,没用。”
赵毓反问,“你快死了?”
摇光,“我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不一样?”
“终究不一样。说实话,我曾经见过自尽但是对自己手软的人。跳河了,嫌弃河水太凉;上吊了,又嫌弃脖子抻的太疼;最后幸好没喝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