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说,“你有的时候这个善心,那是摁都摁不住。”
与此同时,在门板后面,有一双老妇的浑浊的淡色眼睛看着梁十一他们。
“外面怎么这么闹?”洪丁问老妇。
“没事。”老妇警觉的四下瞅瞅,“覆罗古当街拉扯孩子抵债,被过来巡街的官差给收拾了。”
洪丁,“官差杀人?”
老妇,“不是,官差给了他银子,叫他滚了。”
洪丁一脸冷笑,坐回桌子前面,继续吃他的饭,——一碗热汤,一个烤饼。
他们这个房子是这一带唯一像样的房子。这里有一个仿若炸糕一样的屋子,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还种着一棵核桃树,旁边是一个小鱼池。
天空下来的雪,充满诗意却残忍的覆盖了这里,池水已经结冰,鱼很美,颜色鲜亮,鱼鳍纤毫毕现,一动不动,因为它们直接冻死在水中了,估计可以维持这样的艳丽,直到冰雪融化。
朱雀大街上鼎沸的人群把梁十一从西市拉扯了回来。
梁十一问手下,“宁淮侯说他要票戏,他在哪儿票戏,我们能找到他吗?”
“头儿,你忙糊涂了吧。你往前看!”
梁十一眼睛好,这么远,他依旧能看清人脸。百尺高的戏台上,一个身形彪悍的“林黛玉”,正在咿咿呀呀。
“宁淮侯,……,崔珩?”
缇骑这位指挥师出身流|民,当年因为性格凶悍,抢吃的、护食儿都不要命,这才被他师傅收养,教导功夫。他师傅就是缇骑上一代指挥使,在他师傅退隐回乡之后,他成为新一代的北镇府司的指挥使。
梁十一还是学徒的时候,曾经听说崔珩当年可以科举出仕,只是春宵帐暖误终生,被革除功名。他刚入缇骑的时候跟随师傅查抄过崔珩的留园,等他成了小旗,崔珩却以贵戚的身份入了禁军,在平叛中立下大功。等他成为指挥使的时候,崔珩在几场南方和川蜀的平乱中|功成名就,圣上下旨册封为宁淮侯。
他亲眼见到崔珩由一代巨商变成一文不名的穷鬼,然后成了一个王侯。
唯一不变的,似乎就是崔珩的身份——贵戚。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毫不留恋自己得到的一切,随时可以舍弃,比如读书人视如生命的功名,比如万千身家,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重新再拥有这些,甚至比之前所舍弃的还要多,多的多。
崔珩,还有他那个表弟赵毓,他们都是一种人。他们的脚从来没有踩在泥泞中,也不知道被埋入地下是怎样的窒息,更不知道费尽力气才能扒开一条缝,咬着牙活下去是个什么滋味。
——忽然想到西市的那对母女。
此时,梁十一眼前横过来一支糖葫芦。
他一惊。
赵毓在他面前笑的像个山药蛋,还是裹了糖衣的,“老梁,上元灯节也不回家吃元宵,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十一方才还是腹诽赵毓,此时见到本尊,有一丝很难以察觉的难堪,所以一言不发。
赵毓见他这个模样,又笑了,“老梁,你刚才不会正在说我坏话吧。”
梁十一接过糖葫芦,不意外,看到赵毓身后不远处的皇帝。他和他身边的人知道进退,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沉默。
只是,……
崔珩刑讯出来的消息,是否应该告知赵毓与皇帝?
梁十一没有开口,此时西市的方向陡然升起一注烟花,高高钻入夜空中,伴随着落雪炸开,散成一片烟花。周围的人只是以为是上元灯节放的烟火,有人驻足欣赏,有些人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婷阅小说网
“警示烟花?”赵毓,“这是军方用的。”
人群中已经有一些人,悄悄向烟花腾空的地方走过去。
他们就像水中的暗流,身上具是普通百姓的服饰,如果没有仔细辨认,以为他们也不过是顺着人群随波逐流而已。
此时,不知道谁喊叫了一嗓子,“金叶子!黄金做的金叶子!满地都是,随便捡啊,先到先得!”
周围的人像是饿狼见到了活羊,都沸腾了,将要形成踩踏的死亡模式。
只是,这个人还没有喊出第二句,他的鼻子上一冷,后面有人用沾了迷药的布巾堵住他的口鼻,把他弄晕了,反手,像扛一袋子土豆一样,把他扛在肩膀上。
堵人鼻子的就是崔珩的副将,此时他穿的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小伙子,憨厚的对着周围不解的人群说,“俺老表,脑子不好,今天有灯会,家里人都出来耍了,一个没看住,也让这疯子跑了出来,见笑见笑。”
今天过节,周围人的同情心也泛滥,“可怜见的,赶紧带回去吧,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忽然,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戏台那边吸引过去了。
那位彪悍的“林黛玉”不顾严寒与落雪,将自己外面的川缎彩衣剥落,只着白色的里衣,开始耍大刀。
——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在林姑娘手中,舞动着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