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入河面。灯中插一根蜡。烛火隔着绘着莲花的草纸被风吹的忽左忽右,忽明忽暗,像极一条舞动的魂魄。
此时水面涌起一层浪,文湛袖口被打湿。
是大船行使,荡起的水波。
乌云遮挡的月下,水面深处,有一艘画舫,隐约有乐声传来。
赵毓忽然说,“我好像要发一句诗性。如此良辰美景,咱们又在儿女情长,应该背句诗助兴。”
文湛从水面上来,甩了一下袖子,“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
赵毓,“呃……”
文湛,“怎么?”
赵毓,“此时把《商君书》中的词句挪出来,不婉约,不缠绵,不太应景。你看啊,你我二人不是陛下与微臣,而是正在儿女情长的一对儿……”
文湛低头一笑。
“你笑什么?”赵毓,“我们应该找一句婉约的诗句,来搭配我们此时的心境,我觉得应该是……”
“哥哥。”文湛却说,“《商君书》为大郑第一禁书,禁令千年不朽,却是东宫必读之物。当年讲读太傅已死,此世间唯你我二人曾同窗共读此书,哥哥当真觉得它不够阐述此时的良辰美景吗?”
“呃……”
赵毓的脑袋终于成了浆糊,“足够。”
文湛又是一笑,“哥哥说的是。”
“只是,……”赵毓耳朵忽然一动,“筚篥。”
“什么?”文湛有些不明白。
“那是筚篥。”赵毓的声音似乎是梦呓,“画舫。”
“以羊角或牛角制成,从敦煌一路向西,沿着丝路,整个西疆舞乐都有筚篥,尤其是,……”
“高昌。”
云开了。
月光照下,一艘画舫划破水面,慢慢驶来。
河道两岸涌出的莲灯簇拥着。
雕梁画栋。
——“赵叔,赵叔!”赵毓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只是这个声音虽然颇为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还是文湛不凉不热来了一句,“是温岭。”
“谁?”赵毓还是没记性。
文湛,“奉命抄雍南公学的那位。”
哦!~~~~~赵毓这才想起来,这温岭是顺天府有名的大闲人,雍京城有名的‘败家子’。他外祖父温十行是当年东宫殿前督将军,父亲是外祖的入赘女婿,而母亲温家娘子当年差点嫁给崔珩。温十行去世的时候文湛亲自御笔写了恩旨,就供奉在温家宗祠。还有,上次他奉命抄公学的时候还把赵毓和文湛堵在卧房里,并且非常有眼力见把赵毓称为‘叔’,文湛是‘婶’。
这位怎么算,都算是‘自己人’。
赵毓连忙沿着河岸找人,果然看到温岭,和他身后妇人。那妇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鸦青袍衫笼着马面裙,上等湖州丝绸,绣着缠枝莲花纹,领口夹子是黄金包玉,其余扣子均是红色琉璃玛瑙,显得清雅奢华,却不刻意引人注目。
“温家姐姐!”——温十行的闺女,温摯。
这一说,得回首故人二十三年前。
那年赵毓才十三,还是毛头小子。温家娘子尚待字闺中,赵毓她娘还只是先帝的美人,她颇为中意温摯,想要撮合她和崔珩。
那时崔氏实在单薄:祖上是农人,姑娘在帝王后宫也不过是个八品美人;儿郎倒是官大一级,是个七品知县;崔珩是知县的儿子,虽然从小在毓正宫读书,却没有功名;整个崔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官面上崔氏为先帝生的长子承怡,还是庶出。
当年,先帝嫡长子文湛正位东宫,储君名分早定,承怡这样一个外戚寒门出身的庶子,似乎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可,温家到也不是绝对不愿意结这门亲家,他们相中了崔珩。
于是,崔美人在宫中设了桃花茶会,请了温摯。姑娘也来喝了茶,吃了桃花酥,崔珩也见到了,聊的还算投机,好事却没成。
后来赵毓大约估量了一下,估计那个时候,温家娘子让崔珩给忽悠了。老崔游说温摯,大约就是嫁人去别家怎么也不比在娘家招赘过的舒服,后来他又张罗着给老温找了个愿意入赘的、人品还算过得去的女婿,于是他同温家娘子这档子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温摯见赵毓,万分欣喜,只是不像他这样外露,“我听温岭总说公学的赵先生,没想到就是您,大殿……”
赵毓知道她用旧时的称呼“大殿下”,连忙截住,“温家姐姐,是我,老赵。”
温摯一直在雍京,自然明白这些年的过往,“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模样没变,跟没出雍京一个样子,不老。”
赵毓笑着温和,“姐姐芳华依旧,我就不成了。”
此时温岭一直看着赵毓身后沉默着的文湛,扯了他娘的袖子,“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就算再二百五,此时他也知道当面叫人家‘婶儿’不合适,于是含糊了一下,“赵叔家的,那个。”
温摯久在雍京,出身贵胄,对于秘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