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都没停。
“是隔壁院子里的玉才人中了毒,请了太医过来呢,”秋芜上前,扶着苏才人坐起来,“看样子,贵妃那边动手了。”
苏才人揉揉太阳穴,摇头:“贵妃这是被戳到痛处,乱了阵脚了。昨日我回来之后寻思着,她们说的那‘牡丹芍药’大约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做的事恐怕还藏在后头呢。”
“那才人您打算如何?”
“夹缝求生罢了。”
苏才人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微凉的苦涩的茶水从喉咙里灌进去,糊在眼皮上、黏在脑袋里的睡意一下子退去。
“如今看来,还是玉才人这边胜算更大,”苏才人坐在椅子上,窗外一阵风吹过,屋檐上的水珠子顺着风的方向斜斜地往靠窗的长廊里飘落,“那这一次,我就押玉才人这一边。”
“不过贵妃那边,大约要催我了。秋芜,你且想个法子糊弄糊弄她。”
秋芜垂眸笑道:“才人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房檐上的雨珠子渐渐落得慢了,一颗一颗的,隔了许久才落到地上,带出一点很轻的水声。
不知不觉间,一整日的光阴都被这水珠子串着,滑向白日的尽头。
阿雪端着药碗,坐在玉才人床边。
夕阳橙黄的光透过素白的窗纸照进来,模模糊糊的,仿佛窗子连同着外面的日头都成了一盏巨大的灯笼。
“才人,该喝药了,”阿雪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又浅尝一口,确定无碍之后,方才喂给玉才人,“这次,您必定能取信于贵妃。”
早上,阿雪发现玉才人的水晶虾饺被下了毒,原本想着让玉才人装一装中毒的样子,玉才人却摇摇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玉才人夹起虾饺,一下子咬掉半只,吞了下去,“太医院里面必定有她的耳目,若我不是真的中毒,肯定会被她发现。”
“如今这般,她与我之间必定只能活下来一个,”玉才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明雪,再过不多时,你就去请太医吧。”
苦涩的药味渐渐沉淀在地板上。
玉才人喝了药,靠在床头。
她的面颊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颜色,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狭长的眼眸半垂着,眼神却很清明。
“春兰那边,如何了?”
“春兰姐姐去罗美人那边了,”阿雪道,“她说,罗美人一向和贵妃不和,早年间还被贵妃害的落了胎。如今见您落得如此境地,必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将要有所作为。”
阿雪把药碗收起来,又道:“只是这样却还不够,我们还得再给她添一把火才行。”
“只有彻底断了罗美人的后路,她才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可是这样……”玉才人有些犹豫,“是不是太过算计罗姐姐了?”
玉才人和罗美人素无交集,后者也并没有害过她。
阿雪却反问:“那不如您来牵这个头?”
“……”玉才人犹豫了许久,终于点头,“那便我来。”
“可是您要知道,这样一来,一旦您失败了,或是被贵妃发现了,”阿雪道,“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罗姐姐若失败了,不也是一样的吗?”玉才人道,“昨日我同你说的,我不愿日后良心愧疚、寝食难安,并不是随口之言。”
她也想狠下心来不管不顾,按着明雪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
只是,午夜梦回之时,她总会梦见未曾入宫之前在家里头的庄子上,同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一同度过的日子。
日头把田间的禾苗熏的暖烘烘的,清甜的草叶的香气顺着田里溢出来的水汽往上腾,欢笑声从梦里溢出来,化作泪珠子湿了枕巾。
可即便醒来之后,只是空虚与枉然,她也不愿日后她的梦变作别人的哭泣、怨恨,殷红的血,一片窒息的漆黑和一条漫长的、永无尽头的不归之路。
她轻轻叹息一声,凝视着自己白皙的双手。
大抵,她只能如此了吧。
阿雪道:“您既然决定了,那我必将竭尽全力让此事万无一失。”
玉才人犹豫了一下,问:“我这样做,你不会觉得我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吗?”
“那我若说是,您会改变您的选择吗?”
玉才人摇头:“不会。”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湖边的回忆。
“可万一娘你后悔了怎么办?”
母亲放下手里的纸鸢:“娘为什么要后悔?”
“嗯……”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嘀咕,“说不定那是娘你这辈子唯一卖的出去的一只纸鸢?”
母亲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你就把你娘看得这么扁?”
“本来就是嘛。”
母亲想了想,把纸鸢搁在地上:“我既做了这个决定,那就不会后悔。即便我这一辈子都卖不出去一只我自己做的纸鸢,那也无所谓。”
日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