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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会儿忽然想到昨日闹出的乌龙事件,他便下意识地朝着东边的山岭望了一眼。
这一眼他不由发现了些异常来。
因目力尚可,他清楚地看见那山道之上正有一抹颜色在移动。
那是一团火红的颜色。
这件山风之中飘扬的赤红斗篷,在其主人并非是自己在行路而是纵马而行的状态下,几如一片招展的赤色旗幡。
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让他完全不可能看清那匹马的样子,也不可能看清马上之人的样子,他却有种近乎直觉的预感,这或许正是那乐平侯。
但这抹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让他也无从验证自己的判断。
乔琰并不知道她那客人还见到了这一幕,她只是如同自己在此前的半年间养出的习惯一样,策马飞驰在山道之间,直到停在了东边山岭的高处。
山岭朝着北侧绵延出去的方向,正是她那特殊的坞堡和作坊的所在,往南边延伸过去的方向,是一片山田之后的村庄。
而在她的前下方,便是一片于熹微晨光中渐渐“活”了过来的乐平县城。
郭嘉昨日在县城中走动里所见的那种种与他处不同,在此时这个俯视的视角下,就连那乐平书院都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身为此地的主人,乔琰闭着眼睛都好像能分辨出,这县城中的第一声叫卖会从哪个方向
发出。
“这是如今的乐平啊……”
她朝着山下于晨光中浮现出的一缕炊烟看去,眸光似也被初升的朝阳所点亮,渐渐扩散到整张年少的面容之上,变成了一抹肆意的笑容,“也是我的乐平。”
戏志才那表情,若是让郭嘉翻译过来,十之八/九就是——
咱俩谁跟谁啊,难道还能不知道,你这话是在给自己找理由,还是当真如此想的。
即便自戏志才离开颍川前往乐平,到如今已有三年有余,但在往来两地的书信之中也不难看出,对方的人还是那么个人。
所以郭嘉真是一点也不奇怪,戏志才会顺着这句“书为食粮”的话往下延伸,在声称要请他用饭接风洗尘后,于眼前的桌席上摆出了这等阵仗。
靠近自己的一侧放的是正儿八经的饭菜,放在他这头的却是一排线装书籍。
“……”何为损友?
这若不是也没人敢认了!
当然戏志才也不免在此时笑容僵硬地看着面前的一把鸡毛伴手礼,在看向郭嘉的时候深有一种棋逢对手之感。
这小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不做人!
但总的来说还是他为东道主占据上风。
戏志才不无自我安慰意思地想着。
他将那离奇的伴手礼放到了一旁,慢条斯理地以拿起的木勺拨了拨面前碗中的糯米圆子。
醪糟甜酒的香气裹挟着清淡桂花香便也罢了,偏偏戏志才很懂“待客之道”地将肥瘦合宜的东坡肉,拍青瓜,芜菁煨排骨都给一股脑端了上来。
郭嘉见又有人端了一盘山鸡共青葵上来,不由眼皮一跳。
他面前齐齐整整十数本书依然还在那里,将他跟那那些个木碗木盆都给隔绝了开来。
“此为志才待客之道?”郭嘉一边随手拿起了一本面前的书一边问道。
“乔侯虽将你们带去东坡园,但非乐平之人可不能得见你面前这些。”戏志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留意面前书中所言。
郭嘉垂眸朝着手中这本看去,见这是一本重新抄录的汜胜之书。1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汜胜之书成书于前汉晚期,乃是农业种植养殖之书,他此前虽学的是经学典籍纵横之道,但因涉猎极广也曾经翻阅过。
但他如今手上的这本汜胜之书不大一样。
因书册记录的方式不必拘泥于竹简,记载的方式也便不再限于文字。
还有图画。
算起来汜胜之书记载的乃是黄河流域,尤其是关中平原的耕作经验,以洛阳和乐平之间的距离,洛阳可种的,乐平大多也可种。
他在踏足县城的一路上见到的是秋收已然完成之景,不过从彼时所见的残存情况和他面前的菜肴来看,书中所载的大约都在乐平农事中有所涉猎。
故而在书中所提到的区田溲种之法,在乐平都有过实践。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不过寥寥数行的文字,都被在后面进行了扩张批注,并为了便于理解而配上了图画,且标注着已经实践过的效果。
以区田法为例,为了达成抗旱增产的效果,书中写道以带状区田横断为15个町,横町间隔一尺开凿深酗沟,以图像的表现形式无疑要比文字更容易让县民理解。
郭嘉往后翻了翻,见对种子的贮存也是同样的记载方式。
而在将汜胜之书抄录补充完成后,其后又跟了个附录,写的正是乐平的薯蓣种植之法。
和戏志才在信中所写的简单丰收不同,在图卷上所记载的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