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紫芝,只七百年,刚才成形。
她七百年前已许愿,这茎紫芝为九妹落花洞女种。
母亲啼哭着将公子易箦。其如星之目,已经无光;如葱之爪,已经僵直;口鼻之息,已难觉察。
萼绿华断然摘下这茎紫芝,奔公子箦前,至则紫芝已萎。萼绿华从此泪水难干。
杜家庄桑田载白云,曲水绕学堂。柳荫藏画眉,苇花迷鸳鸯。昔孔子去卫适陈,过桑田,逢杜三娘。
夫子曰:“南枝窈窕北枝长。”
三娘曰:“夫子行陈必绝粮。”
夫子不答而徐行。
三娘复曰:“九曲明珠穿不过,回来问我采桑娘。”
孔子师生至陈国被困,且果遇穿珠之难题。
孔子无奈使子贡返。贡闻锄者歌曰:“芦塘荻渚绕华屋,瑶草疏花傍粉墙,行过小桥流水北,其间便是杜家庄。”
子贡由此寻着三娘,孔子得穿九曲之珠,脱困境。
杜三娘、如愿比邻而居。四周苇花似海。杜三娘居北舍三楹,阶沿宽敞。南有小舍,如愿所居。
两舍间有草似蒲,色红,名怀梦草,怀其叶可与意中人会。三娘、如愿识之。
东方朔为汉武帝廷臣,巧言善辩,自谓避世于朝廷。
酒酣,踞地歌曰:“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其用帝赐钱帛,娶少妇于长安中好女。一岁即弃去,更娶妇。
帝思李夫人,东方朔因访杜三娘,求怀梦草。
朔藉托言三娘与夫子应答之事,表倾慕之情。
杜三娘因笑曰:“妾虽草野,不慕权贵。听君所言,姑妄信之。”
给怀梦草。朔给予钱财,不受,而留之宿。
长安中好女之噩梦从此消逝。
萼绿华思长爪郎,常来寻怀梦草。每曾与三娘谈笑:“姊与武帝、东方朔事,史载之甚详。与夫子倡答事,文献亦言之凿凿。
“然姊与夫子之间,生情未?姊之怀梦草,与之乎?抑未与之也?”
“兹事体大。闺房话虽一抹轻,史家之笔如刀,小说家之笔如罂粟,妹慎勿多问。”
至宋江等三十六人,横行江湖,过杜家庄。此后杜三娘见天下男人,皆巾帼女子。怀梦草淹没久矣!
麻姑居云翠山石室,既久,石头之家具门窗皆成美玉。
辰至午时阳光射入,室内云霞霭霭,宛若九天洞府。
石室园中鸟语花香,麻姑挽双髻,散发垂腰,执卷闲坐,花篮在侧。
人与石与兰草皆雅静,惟脚边香炉生数茎烟袅袅欲语。
麻姑手爪长四寸,诗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无以形容手爪之柔美。
麻姑降东汉蔡经家,经谓此女子好佳手,愿得以搔背。麻姑大怒,经忽顿地,双目流血。
萼绿华指着满壁蔷薇:“二姐能搔花儿的痒痒么?”
麻姑舒开手爪,轻挠数朵蔷薇,便如有千百只手爪,轻挠满壁蔷薇。盛开的蔷薇都消受不了厌厌欲睡,花苞儿又都提前舒开了美颜。
经老君烧炼过之小兽十指绣花针,差可比拟。
楚将秋筑城御吴。秋猛悍,督工严酷,工役鸡鸣即起,二更乃息。
麻姑怜民之苦,为天鸡搔痒儿,令天鸡迟鸣,众工役得以少息。
吴兵至而筑城未竟,城陷,流血漂橹。
麻姑痛悔之以指爪猛刺自毁容颜,可怜从此麻姑之面如墨洒丝绢。
幸窃脂为二姊盗来西王母脂膏,麻姑晨起涂抹,面孔恢复如初,可保持两个时辰。她便在此时出至户外。
这日麻姑园中执卷。小园山石玲珑,香草葳蕤。彩霞氤氲,人面若花。
蓐收云端俯瞰,叹天下小园美景,此为第一,乘兴而降。
麻姑奉茶毕,敛襟坐于侧。
蓐收道:“香茶润喉,兰草养眼,有琴更佳。”
麻姑起身:“大神辱降,敢不从命。”
言讫,窃脂化为女童,抱古琴跳跃而出。
麻姑方捻柱调弦,自觉脸色已变,掩面道:“大神恕罪!小女有不适,须回房调息。”
蓐收知麻姑面疾,自刺其目,以血涂面可愈。此时不置可否。
窃脂喳喳:“后园深闺,大神请移尊趾。
“恕不送,明日请早!”
蓐收忽瞪目披发,狂笑曰:“此女好佳手,愿得以搔背!”
麻姑突推琴,仰百孔千疮之面孔,双目圆睁,射出两股鲜血。
蓐收纵是故意,亦惊恐后退。视其转身入室,急叫道:“以血抹脸,尔疾可愈!”
窃脂闻之,忙入室为之涂抹。
少顷麻姑出,已是容光焕发,皮肤如玉,而蓐收已去。
麻姑乃于庭中焚香,迎请蓐收,为之搔背。后蓐收常来。这除无所不知的天聋地哑,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