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想看什么——”我一时没有明白她话中所指,忽见她终日平静的眼波泛出微波:“听说那位驻守冷宫的苏大人,是你哥哥。”
我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按住心头越来越强烈的激荡,听她一句一句揭开那层我始终看不清的面纱:“我在楚娃馆不得外出,常受苏大人照顾,经常送来些花种栽种自娱。我过意不去,让小谢打听了才知道,他是受你所托。”
她的目光悠远,面色宁和:“你曾送我药材吃食,听说我能搬到楚娃馆也是因为你在皇上跟前说了话,我,该感谢你才是。”
“可是,莫忘,我也有哥哥。”
“从小我爹最宠我,我大哥人虽然古板,但不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留给我。我二哥虽然不像大哥那么严谨,但知道我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也会想尽了办法安慰我。”她垂着眼帘细细的说:“即便我怨他们送我进宫,怨他们为了靠近王氏逼着我向慧嫔低头献媚,也怨他们为了门庭放弃了我,可他们还是我的亲人。”
“我爹在南疆为国捐躯的时候,我薛氏一族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削爵流放,大哥在沼狱里被打得筋骨尽断,最终不治而亡。二哥因为愧疚自尽不成,落下终身残疾。薛氏一族就此没落,我孤身在这宫里,如何活的安心。”
她抬眼看我,清凌凌的眼中恍然就有泪光:“原先你在奉天殿上说那些话,叫我恨透了你。可是后来薛家糟了那么大的难,我才知道,有没有你,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没想到,”她的手轻轻的划过自己平坦的小腹:“他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容不下。”
“我心里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可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它。我想尽一切办法瞒着,眼看瞒不住了,这才去求太后,谁知道,我等啊盼啊,却只等到一碗药。”
“我想若是死了,倒也干净,可偏偏没死。活着,就只剩下恨了。”
她微微仰起头,展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莫忘,我只能恨你。”
我的喉头粘腻,一口气在胸中乱窜,好容易才嘶哑着发出声音:“你,干了什么?”
“苏大人是个好人,只是这宫里,容不下太多的善良。”她柔弱的看向我:“我不过想法子让他知道你的所做所为,他便心存愧疚,借着职务之便不时照顾我一二。”
我的善良单纯的哥哥啊!我何曾托他照顾薛氏,他也断不会轻易将我与他的关系述诸于口。可是我与他在冷宫、在永巷的寥寥几次的会面,难免不会被人侧目窥探。即便他不说,他的同僚呢,只要有心,太极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终究是我大意了!
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身如陷在冰窟,内心却有火在烧。薛氏静谧恬淡的笑容此时已然化作一株风中摇曳的罂粟:“其实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又能如何呢?”她自怜自爱的叹道:“荣妃的孩子没了,慧嫔被打入冷宫,你却被千拥万护得去了太极宫,我等啊等,等到冬至你都不回来,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怕你一去不返,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终于,被我等到了,贵人贵步临贱地——”
“是谁——”我颤声,心里的名字却呼之欲出。果然薛氏面上一片了然:“不只是你,还有你身边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天夜里的星光极好,掖庭宫再大的火光都盖不住——只要算准了时间去报信,苏大人一定会去救你。他连太后的人都不怕,可见是舍了性命的去帮你。”她真心实意的感叹道:“有这样一个哥哥,真好!”
“你怎么能这样!”不知何时愤怒的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而下,我在泪眼模糊中冲她怒吼:“我哥哥是无辜的!”
“我的孩子不无辜吗?”薛氏露出一个冷静惊讶地表情:“它连被生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那张平静秀美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心满意足的狞笑,叫我不由得从心底腾起一道恶寒:“你踩在整个薛氏的头上往上爬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
我双腿一软,整个人再也站立不足,瘫倒在地上。薛氏居高临下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过脸去对张全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晚些时候,公公就可以去给皇上回话。”说罢,再不看我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张全弯腰应了声“是”,虚送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隔着牢门蹲下身子关心道:“姑娘可还好?”
我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正视他直接了当的问道:“巫蛊的事情皇上不查了?”
张全全然不在意我语中的不恭敬,毫不犹豫回答道:“皇上的意思,眼下太后病重,六宫无主,宫里还是宁和为重。”见我脸上划过浓重的讥讽,又道:“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个布娃娃罢了,加上丽芳仪几句疯话,总不能——”
总不能废了宁妃吧!
正如之前所说,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室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薛氏明摆着受人陷害。她看似在宫里孤苦伶仃,实则身后是薛家一族的命脉,肯一力承担必是得了皇帝的承诺。可怜她当了这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