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边问，一边亲自挑帘往内室而去。我亦步亦趋，将白天回过的话再说一遍：“王爷夜间安睡，甚少服药。”

    闻言蒋氏立住脚步，转身回望我，淡淡道：“是么？”她一眼扫过床头被我掐断的安息香，精致的秀眉因不满而皱起山峦：“究竟是王爷安睡不需服药，还是你放肆怠慢？”说罢，她斜坐在床榻边，一边伸手去拿我托在手中的汤药，一边示意我将他扶起：“需不需服药，待我喂过便知。”

    我后退一步避过她款款伸至面前的手。那只手细腻白嫩，灯火下晶莹如白的玉，指尖仿佛微微的颤抖，一如她方才并非沉稳的脚步。我单手托盘，将那碗药取在手中，一瞬不瞬的望着蒋氏惊讶不安的脸庞道：“请王妃容奴婢试药。”

    “你说什么？”蒋氏霍然从床边立起，惊怒交加之下紧逼我几步怒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请王妃容奴婢试药。”我急退避过她，稳稳将白玉碗横在唇边眼看就要一口喝下，蒋氏大惊之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来。我猝不及防，白玉碗应声落地碎成几片，温热的汤药洒在金花地砖上，立时腾起香甜的雾气。

    “我是他的妻子！”蒋氏愤怒得舌头打结：“你不过是个奴婢，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宫女！”她指着我的手指颤如风中枯枝：“如此恃宠而骄，断然留你不得！”

    “王妃息怒。”我看着她因恼怒而扭曲的面孔，心中涌起万千感慨：“药洒了可以再去煎过，”忍不住叹出一口浊气：“王妃若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眼前灯火一花，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静室中尤为刺耳响亮。颊边火辣辣的痛，我被她狠力的一个掌掴打得摔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神思清明的看见那碎成几片的白玉碗，正无辜的躺在眼前。

    “你好大的胆子！”也许是因为暴怒，抑或混杂了被拆穿的惊恐，又或者是被阻挠的恨与狠，蒋氏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她抬手自发间取下一只长钗动作熟练的反手握在掌心中，一如捏住一柄轻薄的匕首：“宫女莫忘受太子妃教唆下毒谋害擎王，被王妃发现当场自尽——”她一边说一边几步逼近我，明晃晃的钗身折出冷厉的光芒。我心下一凉猛然想起，蒋氏出生将门，拳脚上断然是拼不过她的。

    惊，却不慌。冰凉的发钗抵在咽喉上，我一扬头无畏的望向她，冷笑道：“王妃是拿平安候府满门性命与奴婢作赌吗？”

    提到蒋家唯一的后人，蒋氏手中锋芒一滞：“你死了，自有人证物证，证明你与太子妃私下往来，也自有人证明是你因兄长之死怨恨王爷进而下毒行凶，都是你做的，和我平安候府有何关联？”

    颈上抵住的利器忽然轻如鸿毛，蒋氏嫣红的唇间仿佛吐出烈焰，炙烤得我双目赤红。只在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心口那丝怜悯与不忍的温热被抽离的干干净净，所谓铁石心肠，原来里面裹着一团岩浆般滚烫的恨。

    我改了心意。

    “王妃以为奴婢死了，王爷死了，你还可以全身而退，平安候府失了王爷庇护，还能安享盛世？”冷冷的彻骨的笑滑在唇边，借着灯火映在蒋氏不安乃至慌乱的眼中。即便跟在太后身边看惯了尔虞我诈，但亲手谋害自己的丈夫，想必都会慌乱吧。

    果然她持刃的手开始发抖，锋利的钗尖在颈脖上划出细细一道血痕，竟不觉得痛。我迎着利刃上前一步，嗓音嘶哑如晦：“为了一己私情，甘愿赌上整个蒋氏的前程性命，王妃这样痴情，太子可否知道？”

    望着她诧异的眼神，我狠狠的嘲笑道：“即便王爷死了，太子妃死了，太子身边那个位子永远都轮不到你！”

    “你闭嘴！”锋利的发钗狠狠刺了过来，我避无可避，便一咬牙用肩膀生生接住。尖利冰冷的钗身没入肩头，随即而来的痛却被我闷在喉中。蒋氏的心乱了，她紧紧贴着我的身体将发钗插得更深，压低嗓音厉声喝道：“太子妃的位子我得不到，我的位子你也永远得不到！你以为慕容霆爱你吗？别做梦了，他爱吴堇，他爱吴堇！”直到看见我震惊到忘了疼痛的表情，这才停住满是鲜血的手阴冷的笑：“你若不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会怎会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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