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总督正在看书,见他俩进来,便指指客座,微笑道:“坐,请坐。又犯难了吧,说说,啥事啊?”
岳三溜要落座,杨芳芳一拉他袖口,道:“不敢,大人,小民不敢。”
“客气啥呀,坐,坐下再说,否则,说了我也不听,说了也没用。”
杨芳芳这才一拉丈夫袖口,局促不安地坐下。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岳三溜才撑得满脸通红,开口了,他道:“总督大人,小人,小人一进了总督府,就把想好的事全给忘了,还是,还是让我媳妇说吧。”
欧阳原笑道:“行,谁说都行。”
杨芳芳道:“真是个老实疙瘩,跟着你,我算是遭老罪了。大人,其实也没啥大事,我老公年轻力壮,曾在山海关当过兵,如今刚退役回老家,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可咱们是庄稼人,在淮安城里无亲无故,找不到谋生的差事,就想在城里谋个营生,也好养家糊口,支撑门面。啥活儿都行,混口饭吃。”
“就这点事?”
“对咱们庄户人家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行,就到漕舫船上做个搬运工吧,怎样?”
“太好了。”夫妻俩双双跪下,嗵嗵嗵,磕了三个响头。
从此,岳三溜就在漕运船上做起了搬运工,搬粮搬盐,勤奋劳作,有了一份固定收入,杨芳芳又能勤俭持家,日子过得倒也衣食无忧。
这年将近年末,淮安总督衙门有三十万两税银要上交朝庭,装在一艘大船上,当时,这艘船上除了七名水手兼搬运工外,还派了二十名精壮士兵,负责押运,岳三溜就是船上的搬夫。
运银船装饰成一般的运粮漕舫船,取道运河进京。第二天便到了微山县地面,据说该县这一向不大太平,绿林中人常在这一带打家劫舍,大运河旁有个微山湖,湖面广阔,水草茂密,贼人常在湖中出没。
押解税银的军爷姓麻,当兵的都叫他麻爷,是个从嘉峪
关调来的千夫长,一柄朴刀有十余斤重,舞得呼呼生风,死在他刀下的鞑子少说也有十来个了,身经百战的他,根本没将绿林中的水寇山贼放在眼里。
那天,将近黄昏,船长对麻爷道:“爷,咱们找个港口,
将船靠岸将息过夜吧。”
麻爷道:“着啥急呀,天还亮着呢,再赶一程将息不迟。”
船长道:“往前走也有个港口,可紧靠微山湖,人烟稀
少,不太稳便。”
麻爷道:“有我麻爷在,怕啥,我麻爷就不信治不了几
个小毛贼了。”
船长不便开口了,船向前行了好一阵子,天黑尽了,才
在靠近微山湖的港口停泊,港口歪斜着三条货船,码头上除了妓院、酒店亮着灯,几乎不见人影。吃完晚餐,麻爷提着朴刀,站在甲板上,道:“船长啊,你就放心吧,去船舱里息着,今晚我值夜,啥事儿也没有。”
船长笑道:“托爷的福,那我就息着去啦。”
“去吧去吧,做个美梦,快活快活,哈哈。”
深夜,有星无月,船桅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曳。突听得一阵锣响,港口的三条船与岸边的苇丛里,冲出四五十条汉子来,俱各蒙着黑布,提着亮晃晃的刀枪,嗷叫着,跳上船来。
麻爷大吼一声,带着士兵冲了上去,果然厉害,手起刀落,就将一名强盗砍下河去,可没等他砍第二朴刀,两名盗贼中的高手就缠住了他,一人使剑,一人使刀,攻了他一个手忙脚乱。他俩是这股悍匪的头头,使刀的是老大,刀招古怪,防不胜防,内力浑厚,刀头沉重,磕在朴刀上,麻爷握着朴刀的手,虎口隐隐生疼,他心头不禁暗暗吃惊,知道今天遇上利害角色了,讨不了好去,只得往舱口退;使剑的是老二,剑术精奇,出剑奇快,一不留神,肩头便着了一剑,鲜血长流,麻爷忙回刀自救,老大的单刀“刷”一刀向他脖子上削来,两人配合默契,步步紧逼,麻爷大吃一惊,怒极,索性就拼了,也不管不顾脖子了,奋力将朴刀砍向使刀盗贼的脖子,要是其中之一不往后撤,两人的脑袋会同时掉在甲板上。老大挽个刀花,单刀在朴刀上重重一挂,“当”一声,火花四迸,喝道:“撒手!”朴刀上腾起一股大力,震得麻爷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双手一松,朴刀当啷一声,落在甲板上,还容不得他惊呼,使剑的“嗖”一剑刺来,穿心而过,给麻爷来了个透心凉,麻爷惨叫一声,扑嗵倒地。
其余盗贼正与士兵酣斗,这股悍匪固然有些来头,个个手头上拿得起,心狠手辣,不时有士兵惨叫着倒下,盗贼吼着冲向船舱,几个士兵慌神了,跳水逃窜,船舱口躺着几具士兵的尸体,另有十来个士兵向船尾且战且退,老子得撤了,为了几个糊口活命钱,犯不着为当官的拼命,况且,今儿个连麻爷也丢了命,弟兄们就是犯傻拼命也是白搭,这些盗贼,他妈的太邪门了。
两个贼头,哈哈大笑,提着刀剑就往船舱里闯,突然,船舱里冲出一条汉子来,他手拿船桨,带着几个拿着菜刀、铁棍、铁锹、斧子、条凳的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