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这么鲁莽，她甚至忘了自己主动促成这样一次约会究竟要干什么。

    黎果尽量把语气放得很轻柔，仿佛噎了一团什么东西在喉间，很不适。

    “那个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

    “我是问，刚才车里那个是你的儿子吗？”

    “是啊，怎么了？”

    刚一开口，黎果就感到她讲话有些刻薄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

    “你说吧，你找我来干什么？”

    张妍似乎很不愿意让黎果提起自己的儿子，所以非常敏感地岔开了话题。同时，两个女人之间敌对的气息，也在头顶上空不停地酝酿，忽而显现，忽而又平息。

    接下去她们又说了些什么，那些话，似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黎果原本的心思也被抛至九霄云外，已经失去了立足之地。话里话外并没有探询出什么实质的内容，那些话音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时，已经模糊不清了。

    黎果说出来的一切，仿佛都是可悲、可叹的，令人发笑的。之后黎果想起来都觉得那么虚妄，甚至觉得很古怪，对于她们两个古怪的角色、两个各自为战的立场来说，更是如此。

    的确，面对面的时候，事情有些不同。张妍一改往日飞扬跋扈、骂骂咧咧的悍妇形态，显得异常的沉稳，这种差别让黎果感觉非常不真实，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或许，因为张妍已经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了，比不得什么都能重新再来的黎果。

    黎果觉察到，她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着同情。她隐约有些明白，张妍为什么会不计后果地对待高远，为抢夺一个男人做出任何荒唐事。

    然而，黎果也不明白，张妍到底有多大的容量，可以把残忍抗争后的代价和苦痛一起吞咽？她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相比之下，黎果却显得急切而慌乱。她向张妍解释了不能算作理由的见面理由。她告诉了张妍所有她认为该让她明白的事情，包括高远对她的歉疚，包括她不想破坏别人家庭的想法在内。

    黎果边摊牌边声明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张妍总是误会她——到头来，好像那些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无论如何，用这种的方式来告诉一个女人丈夫背他而去的真相，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不可回避地带有羞辱的成分。

    黎果还没有说完便已经举得良心不安，因为她也受到过同样的伤害！那是一种近乎世界末日一样的绝望！她当时切身的体验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她不断地用更婉转的话来装点。

    到最后，黎果可能还是表达清楚了她的意图。她说，不想让张妍那么无谓地执着，或者说不想让她因为不冷静的行为而导致难以挽回的惨重代价，哪怕是为了儿子着想……

    可是，张妍仍旧很平静，平静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话，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现在……随你们怎么样吧，我的孩子不需要他这个爸爸，离婚也好，分手也罢，我都不可能让他那么好过的。你希望我们之间别出什么乱子，可对于我来说不是这样，他当初抛弃你选择了我，现在又要回去找你，那他就应该付出代价，你说，我把他打回原形，不是更符合常理吗？”

    张妍的话说得黎果身上冷冷的，心微微开始颤抖，越发焦躁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张妍，也不知道如何说服这个固执的女人，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要守住一文不值的名分？还是赢得毫无意义的胜利？或者是单方认输的虚假妥协？

    黎果一下子被她搞得六神无主，改变了初衷。

    张妍说，她和高远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她不怕他再做什么！只要她自己高兴，她可以让高远一败涂地。她还说，她也知道高远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过黎果，即使结了婚也经常跟她说起以前的往事。她明白，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珍贵的，高远没有真正爱过她，没有爱过她们的那个家，所以她更不用珍惜与他的情分。

    “我认了，反正我们总要面临一次决裂，他想摆脱责任，那就应该等价交换！如果你愿意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只要你们觉得高兴，我管不了，也操不起这个心，但我怎么对待我的丈夫，你也管不了……”

    黎果越听越听不下去，内心开始上下翻腾。其实，黎果知道高远并没有她想象地那样认真对待过任何人，包括对待感情，而且她也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急忙打断了张妍的话。

    “不是的，也许我想错了，其实，最适合他的人应该是你，他应该很庆幸能够找到你这样的妻子，或许有一天他会后悔的，回心转意也说不定！”黎果非常违心地说了这些话，语气有些激动。说完就借口去洗手间，起身走开了。

    太不凑巧，事态就在她去洗手间的这几分钟突然发生了变化。黎果刚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就此跟张妍说再见，高远却意外地打来了电话。

    又是一次戏剧性的三人对峙，带有近乎完美的讽刺性。在情感的领域，人类社会多么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