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有些郁闷地席地而坐,边上是喜滋滋正在锅里舀着馎饦的刘守奇,小喜想插手帮忙他都没让,自个儿笨手笨脚的端着碗递到冯道跟前,一脸讨好。
冯道也不客气,拿过去埋头就吃。小喜看在眼里,不悦的蹙眉。
刘守奇是个话匣子,絮絮叨叨特别能说,但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废话。冯道倒也不嫌他烦,时不时地还能应上一两声,这让刘守奇更加兴奋,直说得口若悬河,只差没把自家爷娘的那点子老底全给兜出去。
一碗馎饦吃完,冯道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心头那点儿郁闷一扫而空。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透过头顶枝枝蔓蔓的树叶,疏朗洒下。临冬的阳光难能可贵,冯道素来畏寒,加上风寒初愈,这点子阳光与他而言自然分外贪恋。
刘守奇在一旁窥觑,见少年雪白的脸上笼着金灿灿的光点,恍若仙子,心里头不禁又痒痒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刘守奇的手指冰凉,冯道瑟缩了下,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不恼,反笑嘻嘻的说:“等到了景城,我去你家玩可好?”
早起还摆着县令家小郎君的架子,这会儿却屈尊纡贵只为讨冯道欢心。
小喜实在看不过眼,刚想张口说两句,那边儿腾腾腾的跑过来一个人,动作极快,转眼就奔到几人跟前,正是元行钦。
元行钦看也没看刘守奇和小喜二人一眼,目光直剌剌的落在冯道身上,说道:“主公唤你去。”
“嗯?”冯道抬头,迎着阳光双眼微眯,愈发显得他面色雪白,孱弱可怜。
刘守奇嚷道:“阿爷才将阿道轰走,怎的又要唤他去?姓元的,你莫撒谎,你这般诓阿道,安的什么心?”
冯道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笑道:“是没寻到从谂法师吗?”
元行钦目光微闪,诧道:“你怎知……”
冯道微笑不答,心中暗道,若是刘仁恭找到了老和尚,他的打算倒是圆不下去了,如今正好。
“若是明府寻到了法师,自然已经得了主意,何必再来寻我呢?”
刘守奇听得一头雾水,可元行钦却是眼眸一亮,心道,果然主公说的极是,法师与这小子透露过一二,若能真解到了主公的燃眉之急,这姓冯的小子必然能因此得主公赏识。
想到此处,他冷峻的表情有了缓和,对冯道竟是露出一丝交好之意。
“请!”
刘守奇看得目瞪口呆,他讨厌元行钦,为此没少与他作对,但每回刘守奇都讨不到好。元行钦为人处世看着像是个孤臣,除了听从阿爷的话之外,对谁都不亲近。
刘守奇眼睁睁的看冯道跟着元行钦走没了影,才恍然惊醒,跺脚道:“不行!阿道是我朋友,可不能被姓元的拐了去。”说罢,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
冯道被带到了刘仁恭跟前,此时天光大亮,在太阳底下打量刘仁恭,发现熬了一整宿后眉宇间已经难以掩藏的露出了疲态,再加上他原以为自己奇遇赵州和尚,没想到殿前院后找了个遍,最后只找到小沙弥得到一句话。
“师父出门修行去啦……几时归?兴许三五日,兴许一二旬……如今寺院有你们在,师父不用担心我饿着,兴许这一去也能远行月余……”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将刘仁恭才升起的那点欢喜浇了个透心凉。
冯道到时,他整个人的情绪是焦躁不安的。他身旁的幕僚也知道自家主公的状态不对,不等刘仁恭开口,已抢先问冯道:“先前那老和尚对你可曾说起什么?”
他是担心小童年幼,经历过早上刘仁恭的暴力威吓后,若是再受到刘仁恭不耐吓唬,怕是要坏事,他抢先问话,又担心小童并不明白自己的用意。
没想到冯道却是十分机敏,又或者说,冯道此刻内心已经笑开了花,他还以为需要想个由头起话题,没想到对方自己就这么直白的送上门来了。
冯道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眼底是掩藏不住的促狭:“法师问我读了什么书,我答了。”
刘仁恭稍稍一愣,脑子里尚在琢磨从谂法师问小童此话是何深意时,元行钦已觉察出冯道的作弄,深怕刘仁恭醒悟过来动怒,没想到刘仁恭反应特别迟钝,竟还傻傻的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法师夸我聪明。”冯道笑眯眯的回答。
幕僚跺脚:“小儿休得胡闹。”
刘仁恭并不是无脑蠢人,只是心有所急,没提防被个童儿戏耍,待反应过来这是冯道故意拿话打他脸,果然如元行钦所担忧的那样,勃然大怒起来。
冯道却抢在他变脸动怒之前,话音清脆的落下:“法师也夸了你……们!”小小的孩童,手指白白嫩嫩,指尖对着刘仁恭,然后转向在场诸人转了一圈。
刘仁恭被他手指的心头怦怦直跳,怒吼到嘴边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反愕问道:“夸我?”
“敢问明府可是名讳仁恭二字?”
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童,讲话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