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他腾身从凭几上挺直腰杆,因为太过激动,一时忘形,起身时袖子带到了棋盘,只听一阵叮当作响,棋子泰半扫落于地,有几颗蹦蹦跳跳的滚到了冯道的鞋边上。
冯道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上前半步,铿锵有力的话语直指刘仁恭内心。
“刘公今年四十有九,可还记得当年在枕中窥得的己身?”
刘仁恭心神大震,忍不住“哎呀”一声,跺脚道:“原来竟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伸手拉住冯道的双手,激动的叫道,“郎君教我!郎君快快教我!”
旁人不解其意,吕氏父子面面相觑,弄不清刘仁恭这是突然发的什么癫。
冯道手指被抓痛,面上却还要带着和煦的微笑,心里暗暗吁了口气。得亏他博闻强记,真不容易,兜那么大一圈子,终于把刘仁恭兜进瓮里了。
刘仁恭一连迭声的求教,冯道勉为其难的说:“刘公求仁得仁,有何所求?”
刘仁恭根本无暇去管冯道这以退为进的举动背后有多少逻辑不通,投奔晋王后,他一心想借李克用之势打下幽州,没想到上下打点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兵是借来了,但他凭自个能耐却没能挨到幽州半点儿,最后还是李克用自己带兵成功拿下幽州。这令刘仁恭陷入了塞翁失马的尴尬境地,幽州是李克用亲自打下来的,他就是个陪跑带路的,论功劳大概跟李存审差不多,但李存审是什么人?那是李克用的养子,十三太保中行九,论亲疏远近,李存审能甩他几条街。
晋王根基在河东,河北燕赵之地打下来后,肯定会让自己人驻守。刘仁恭眼馋幽州节度使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怎么想,李克用都不太可能把幽州这个便宜白白让给自己,毕竟李克用养子无数,身边能人辈出,他刘仁恭这种半道投靠的又能算得上什么?
“还请郎君教我!”这句话说的当真实心实意了。
至于之前嫌弃冯道年纪小,怀疑他是个骗子?嗯,没有的事!赵州和尚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骗子呢。
冯道左右看了下,刘仁恭明白他的意思,忙道:“都是自己人,无妨。”
冯道露出腼腆的笑容道:“听闻晋王佳丽三千,姬侍盈室。”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停下了,只笑吟吟的站着。
吕寿和吕兖父子俩都是一凛,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
刘仁恭只一个愣忡,随即也反应过来,但他犹自不太相信,迟疑道:“未曾听闻晋王贪恋美色。”
众所周知,李克用十分敬重发妻刘夫人,即便刘夫人多年无子,膝下空虚,也依然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世人常拿两位异姓王做比较,晋王李克用和梁王朱全忠性格迥异,但有一点却十分相似,他二人的妻子皆是聪慧贤淑,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刘夫人外柔内刚,不仅经常陪伴夫婿随军出征,还擅长出谋划策,偏李克用这暴烈脾气,轻易听不得别人半点悖逆之言,唯独刘夫人的谏言,他总是言听计从,从不拒绝。刘夫人爽朗大度,她没有子嗣,便主动替李克用采选能够生养的娘子,如今那位生养了四个儿子最受宠爱的曹夫人就是刘夫人举荐的,且刘夫人不嫉不妒,将妾室所出的子嗣视同己出,其中最得宠的正是曹夫人所出的三太保李存勖。
可说在刘夫人的持家有道下,晋王府妻妾和睦,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争宠倾轧的迹象可寻,和后院如云美色相比,李克用的兴趣更多投注在了征战拓疆带来的快/感上头。
“晋王不曾贪恋美色,那只能说明那些美色不够美而已!”
刘仁恭再次被冯道的话震惊,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闪现昨夜的欢愉,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沙哑道:“想不到你年纪虽小,看得却比我更明白。”
吕兖有些急了,张口欲说些什么,被吕寿一个眼色给压了下来。
刘仁恭重重的坐了回去,垂首沉思。
房间内气氛陡然寂静,刘守光不明所以,喊了声:“阿爷!”
刘仁恭抬手,示意儿子闭嘴,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般射向冯道:“即便我献上美人,焉能保证晋王不会舍我择他。”
论功行赏,若是不能得节度使之位,无论再给什么赏赐都是虚的。从一开始,刘仁恭的野心就是盯着那个位置去的。
冯道笑道:“刘公担忧的不外是李存审,然而养子当真就比得力将校更靠得住吗?”
吕寿父子俩闻言,心下觉得这少年郎君怕是过度膨胀了,时下盛行收义子与赐姓,为的不就是笼络人心,凝聚实力,有什么能比父子情更坚固的信任和羁绊?上阵父子兵,说的可不就是这个。
吕家父子觉得冯道在大言不惭胡说八道,在晋阳混过一段日子的刘仁恭却有了不同以往的体会,听了冯道这话,没觉得冯道胡扯,反而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恍然道:“对啊,我怎么就忘了李存孝、康君立的下场了。”
冯道眼皮一跳,这两年他一直打探李存孝的消息,奈何交通闭塞,能力有限,自打知道李存孝被刘夫人领出邢州城后,便再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可询。此刻陡然听得刘仁恭提及,他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