衅,自以为对方听不懂,没想到韩延徽不仅听得懂,他居然还很不客气的还嘴了。
韩延徽的契丹话说的并不顺溜,但这不妨碍他的气场,他的样貌看起来是个温润儒雅的文弱之辈,可冯道跟他接触过知道韩延徽性子又倔又拧,阿钵想凭着一张嘴占他便宜还真有点不太容易。
阿钵被韩延徽激得差点儿想跳起来打人,但是他上身直了两次最后又都按捺下去了,冯道这才注意到阿钵身旁坐着的一个人来。那是一个年近三旬的壮汉,魁梧,穿着却相当简朴,只头上戴着顶方顶毡冠,和咄咄逼人甚是因为被韩延徽怼得有点下不来台而要恼羞成怒的阿钵相比,这个长了一张国字脸的男人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一种敦厚,他眉心攒着无奈,目光斜斜的扫过阿钵,口中说着:“让大使见笑了。”
他说的是大唐官话,虽然口齿不甚清楚,但因为语速偏慢,也能叫人听得明白。被他称作“大使”的是坐在他正对面的青年郎君,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未曾留须,眉目清淡,全身上下透着清隽气息,干净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员武将,哪怕他此刻穿戴的是一身闪亮的银甲。
“啜里只!你休要屈尊降贵去求他们!”阿钵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冲着妹夫叫嚷起来。
耶律阿保机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直爆,若非念着这蠢货是月里朵的兄长,真想把他扔在幽州一走了之。
刘守文听不懂阿钵在嚷什么,但是端看他叫嚣的态度以及韩延徽欲待反唇相讥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他也怕韩延徽口气冲得罪人,毕竟今天这一场会面目的是赎买人质,既是买卖,大家总归还是以和气生财为主。
想想如果能借此机会打通两边的马匹贩卖渠道那是何等美妙。
刘守文是此等想法,而阿保机想的其实也差不多,当然他肯定不会轻易允诺把马贩售出去,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和刘仁恭谈谈条件他手指缝里松一松,别总搞些斩尽杀绝的手段,把草原部落的族民弄得无处放牧,难以维持生计。不过他这次来,凭他的身份居然没能见到刘仁恭,对面的年轻郎君看似好说话,但又总像是说话没有底气一般,始终不肯承诺什么,每每遇到关键问题,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一句话,骏马想要,牧草他们照样还是要烧。
这就有点过分了!
阿保机其实也很想像妻舅那样不管不顾的冲对面咆哮一句:“你们这是打算吃人都不吐骨头了吗?”
可最终他没有这样做,而刘守文也没让韩延徽再出声刺激阿钵,双方气氛仿佛又恢复了和谐。刘守文在看见张文礼进门时,脸上还挂着温润的笑意,甚为亲热的招呼他说:“阿礼来了,快坐!”
张文礼下首的位置正空着,张文礼也不拘礼,大大咧咧的进门落座,眼角都没往契丹人那边夹上一下。
这场会晤虽准备的仓促,但筵席开的倒也并不是徒有虚名,每张席上皆摆着一张食案,案上放置着一些酒水炙肉小食。张文礼落座后看见食案上的食物有些是动过的,便猜度着这个位置原该是李小喜的。他也没因此而不自在,除却酒盅箸匕不碰之外,他很是爽捷豪迈的伸手一抓一扯,将一只炙羊腿撕了下来,用力咬下一大口。
张文礼那边倒是痛痛快快的吃喝上了,徒留下冯道腰背酸痛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他想着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是不是要被里面的这些人选择性彻底无视到底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韩延徽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首先引得对面的阿钵下意识的一哆嗦,以为这个人又要站起来跟他打上一轮嘴仗,刚咬了一口肉塞了满嘴还没来得及嚼烂,他怕错失还击的机会忙不迭的把肉囫囵吞咽下,噎得他脖子上的青筋直爆。谁曾想,韩延徽根本没看他,只把目光投注向门外,又惊又喜的唤道:“可道兄!”
冯道立马顺梯子下墙头,亦是又惊又喜且饱含深情的回应了声:“啊,藏明兄!”
藏明是韩延徽的字,和他的名一样好听,都说人如其名嘛,反观冯道的字,依旧是他阿爷取的,依旧是出自家中那本被翻烂的《道德经》,取的是那开篇首句“道可道,非常道”——所以,冯道,字可道。
要冯道自己说,这名和字,怎么都像是冯良建在敷衍了事呢?
时下亲近之人会直接称呼排名,在家中爷娘亲人会唤他小名,墨君和会唤他做阿道,刘守奇这种混不吝的张口就是“狸奴儿”“冯七”“阿道”的乱叫,但也透着一股子熟稔劲。但冯道和韩延徽的关系远没有达到那么亲密的标准,两人门第家世也差距甚远,攀不上世兄世弟的名头,然而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也不能连名带姓的称呼对方,于是两个学问通达的知礼之人便互相沟通了下自己的表字。
其实他俩爱怎么称呼对方都没关系,重点是场合不对!在这种近乎于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的氛围下,两个年轻郎君,这样旁若无人般的一呼一应,顿时酸倒了在场一大批武人出身的将帅。
只听得嘎一声,张文礼后牙槽啃到了一块硬骨,硌牙了,牙根磨出瘆人的声响,酸得他当场捂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