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德州方知,十一娘苦盼我回来,可惜我生死未卜,家书杳然,累得她日夜牵挂,魂牵梦萦,郁郁成病,竟是于去岁里香消玉殒了。”
刘守奇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竟是落得这样的结局,不由“啊”的一声。
随着他这声低呼的,是门外老族长听闻后惊得打了个冷嗝,一脸惊恐的拉着褚濆,问道:“是我糊涂了吗?你这房所出四个女儿,哪一个是十一娘?”褚濆未曾纳妾,四个小娘子都由他前后两位妻子所出,褚家这一辈已无大人,所以三房早已分家,族长记得就算把褚濆几兄弟所出的小娘子都拢在一起排名,褚濆如今膝下养在家中云英未嫁的小女儿堪堪才十岁,族内排行十九。老族长冥思苦想,着实想不起褚濆他们家的十一娘到底是哪一位。
褚濆当然不会拆冯道台,直说冯道满口胡诌,沉吟片刻,答道:“原是我在外地养的女儿,没接回来,后因夭折,未曾计入族谱。”反正未嫁之女病故都称夭折,至于到底是几岁死的,死后埋在哪里,褚濆觉得不能说得太细,生怕里头冯道还待编造下去,自己倘若说多了回头两边拼接不上就麻烦了。
褚三面上从容对答,内心却是在疯狂吐槽,冯七郎你敢不敢扯谎之前通声气呢?
他知道狸奴儿自小就与众不同,聪明内敛,这次突然到德州登门投奔,那副样子着实让褚濆吓了一大跳,一面要忙着应对刘守奇的刁难,一面又要担心冯七的身体,两相下,褚濆最近华发丛生,老了许多。
老族长信以为真,欷歔道:“可惜了,可惜了,若是这门婚事能成,你这女婿……”想说十一娘没了,换了女儿嫁过去也成的,但又想到褚濆小女儿才十岁,这门亲怕是续不得了。
却听门里冯道哀哀戚戚的说道:“……我此生只认表妹是我的原配糟糠,无论如何,我都是德州褚氏的女婿……”
老族长听得心里酸涩,暗道这么好的女婿,褚氏错失太可惜了,思忖着不若就此换了婚书,真认作女婿也无妨。
褚濆不知道老族长心里转的念头,他只为冯道这越扯越大的谎话而感到头皮发麻,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冯道的良苦用心,只是这般舍了自己去套刘守奇,未免牺牲太大了。
他当然不知,冯道对这些身外名声并意,他能在草原学苏武放牧,千百日的锤炼磋磨,这些微末小节他早已不放心上。
不说门外老族长与褚濆各自腹诽,只说堂上冯道拉着刘守奇的手,哭得不能自已,刘守奇感怀万千,想缩回手来擦眼泪,却发现手心被冯道拽得死死的,竟是拉不回来。刘守奇试着拉了几回都没成功,抬头发现冯道惨淡凄凉的一张脸凑得很近,他本来就瘦脱了形,这会儿又哭得涕泪横流的样子,简直没法直视。刘守奇几次想避开他的目光,却都没能成功,最后讪讪道:“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你……但是,褚氏不出丁,再换别家,我更不好做……你也知道我如今……很难……”
他是真的很难,想起来就伤心,之前若是感动羞愧哭的,这会儿落的泪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了。
冯道叹了口气,若是刘守奇能抬头多看一眼,就会发现冯道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伤心之意。冯道软声细语的道:“我知道,你我相识多年,我岂能让你为难?”
刘守奇感动不已,心想他两位兄长都从未对他说过这样掏心窝的话,果然还是七郎最懂他的心。
“我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吧。”冯道拽着刘守奇的手,将他拉近了,附耳说了几句话。
随着冯道喁喁之声,刘守奇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抑制不住的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憋笑的样子显得格外的傻气。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跟吕兖商议!”刘守奇是个急性子,这时哪里还坐得住,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转身对着冯道行了礼,真心实意的说,“七郎大才,你好好将养身体,来日我定当向大兄举荐你,委你重用!”
冯道还了礼,却没把这话太当回事。
老族长在门口颤巍巍的想跟刘守奇搭讪,却没想刘守奇跨出门槛,连眼风都没扫上一眼,急匆匆的疾步而去。
褚濆只得扶了老族长去堂上寻冯道。
“冯七郎!”老族长焦急的问,“你怎么让他走了,这……这……”
冯道身体尚未恢复,与刘守奇演了一出又哭又哀的戏,这会儿早倦意上袭,筋骨酸痛。褚濆见他面露疲惫,关切道:“狸奴儿!”
冯道冲他笑了笑:“褚三叔,哦,不对,日后该改口唤做泰山大人!”
褚濆见他还有心情打趣,就知道事情已得解决之法,心头大松。老族长却不知道其中关窍,心急道:“七郎啊,你说你有法子劝退横海军的……”
老族长年事已高,说话激动些便喘气不止。
冯道不敢相瞒,老实交代说:“人是保下来了,就是钱财方面可能要……”
老族长喜道:“要出钱不打紧!”往年也都是以钱充役,这回刘守奇愣着来,非要人头,他们手里哪怕有钱也塞不过去。沧州的横海军围堵了大门,他们意图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