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一顿,幽深如海的蓝眸随而一敛,墨澜反笑,“何以见得?”
“其实这莲美人进宫已有些年头,一直以来齐国也与我璃国相安无事,臣愚见,若是意为威胁朝政,为何那齐国丞相不早些动手,反而要等到了现在,”
荣彦停了停,继续说下去,“依臣看,反而可能是那浅瑜姑娘的关系,如今伙同这宫中内应,怕是要对王爷有所不利。”
轻啜杯中的茶,却已不复当时那女子亲手准备的茶叶那般甘甜,他一停,也就搁下了茶杯。
“其实,还有一件事,大人似乎忘记了。”
“不知王爷所说,是什么?”
蓝眸垂落,看着指间的白瓷茶杯,一片碧清的叶子正在茶面上轻轻的飘动,他开口,眼神却是愈发的幽深。
“对于一颗棋子来说,倘若失去了作用,最好的办法绝不是听之任之。”
荣彦微微敛眉,想起了自己曾见过齐国的丞相,那时的他给人的感觉便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甚至远比当年的先皇。
这样的一个人,他可能会放着一颗不确定的棋子在外,而这么长时间都未曾下手么?
“更何况,这莲美人在宫中许久,何以到了今日才突然要有所作为?”他的语声依然淡淡的,“这样的作法,是否也不符合齐国丞相的作风呢。”
“是,那么依王爷之见,这莲美人难道……”
墨澜却忽的扬起薄唇,跟着略一摇头,抬起了眼帘,“或者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也未必会有什么太大的风波,大人且可不用担心,静观其变,不好么?”
光影微摇,如轻柔的乐曲,沁人心脾。
只是即便阳光温暖,落在将军府中,也依然透出了些许的苍凉。
一抹杜若蓝的人影正在院子里修剪着花枝,那种满了院子的正是各式各样的草药,有些也会在这个季节开花,添了些许的生机。
她低着头,眉眼微淡,不过才几日却是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衣袍微宽,却也让她看起来愈发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一头乌丝柔若流瀑,被木簪简单的挽起定在脑后,衣衫素净,映着她近乎透明的肤色,只是她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是那么沉稳安定,仿佛也从来不曾被什么情绪所干扰过。
她正在修剪着一棵罗兰藤,安静的像是一幅画,只是她越是这么安然,就越是看的周围的人心疼。
敏儿端着药绕着长廊过来,见了云倾还在院子里,一时间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自从那日接到将军殒命的消息以后她有过短暂的失态,也试着那么激烈的去抗拒这个消息,但到最后,却还是仿佛已经默认了似的。
她的心疾再度发作,险些让她丢了性命,幸而得了楚乔的雪莲来治疗,只是当那日午后她再度醒来,她便再不曾掉泪,不曾抗拒。
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随着她醒来,也就消失不见了。
她一如往常的开始在院子里忙碌,开始打理这各式各样的草药,空下来的时候也会靠在房里的软塌上翻翻药典,在后院的炼药房里炼药。
而府中的所有人也都遵照那晚王爷的吩咐,撤下了白绸,也换上了平素的衣服,甚至对这件事都是极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倘若不是这几日楚乔还是常常出现,就连敏儿都觉得,那是不是只是自己做梦罢了。
“……咳咳……”院子里,云倾方才搁下了剪子,却是突然的掩面低低咳嗽了起来。
敏儿一慌,匆匆把手中的汤药放下,然后到了云倾的身边。
“姑娘,”见云倾小脸煞白,敏儿心疼的皱了皱眉,“姑娘不该如此劳累的。”
云倾抬眼见了她,便也只是虚弱的扬了扬唇角,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会没事?”敏儿看着她坚持的模样,心中愈发难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低低叹了口气,“姑娘还是先把药服下吧,也歇息一会儿。”
“嗯。”这一次,云倾倒是没有推辞。
心口不时翻涌起来的丝丝疼痛依然让她心有余悸,纵然她再是坚强,面对着这般疼痛的时候,也是不得不服软。
她让敏儿扶着自己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了下来,然后接过了她递来尚且温热的汤药。
淡淡的草药香顺着烟雾飘然而上,映得她璀璨若星辰的眸子愈发的通透明亮,甚至当细看的时候,都不曾在她的眼底看到哪怕一丝的软弱和悲伤。
她喝下汤药,唇齿间微微苦涩的感觉让她细长的柳眉忍不住微微一蹙,但很快消解。
敏儿也适时的把蜜果的递了过来,“姑娘吃颗果子吧,消消苦。”
云倾却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必了。”
其实对于她来说,这几日已是足够食不知味,倘不是这苦涩的感觉尚能刺激她的感官,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成了行尸走肉。
视线落到了院子里的植株上,一棵迎春正吐露生机,覆盖着地面上方才生芽的远志草,分明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