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艘小船一直在漂，我就躺在船头，瞧着一千年来都未曾见过的夜空和繁星，任凭船尾坐着的人如何劝说，我就是不肯走。

    他方才对我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那个地方，于我，不过是个华丽的囚牢，我再不想回去，除非他同我一起，就像走过无数次的苍山小径，即使再黑，牵一牵他的衣袖，就什么都过去了。

    后来寒风吹得愈发凶猛，夹杂着浓浓的煞气，而我晓得前边是绿水青峰的吞鬼山，那个燕锦上一世就有过纠葛的降妖门派。

    他忍不住，再出声提醒：“一旦进去，就什么都晚了。”

    “那你进去是送死？”我反问，只听船尾淡然一声回应，嗯。#_#27218470

    我坐起来，双手撑在下巴上，眼里揉了星粹稀零，“那既然都要一同去赴死了，就让我予你个名字吧？”

    “修行易灵术法的人，是不可有名姓的。”

    “为何？”

    “因为会被世人记住。”

    “所以你此生不是个好人？”#2.7218470

    “活着的时候是，死了若被人招魂去炼，便不是个好鬼了。”

    总之他一定不肯接受我想给他的名字，这个时候我还不大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晓得，修行这样术法的人死后的鬼魂，是很容易成魔的，若有名姓，便容易被有心之人招了去加以利用为祸作乱，所以这样的门派竟都没个名字。

    那我问，旁人如何称呼你的？

    他捏住剑的手紧了三分，面门朝着吞鬼山的方向，自唇畔间淡漠吐出二字：“瞎道。”@&@!

    瞎道，果真是瞎道。

    ……

    吞鬼山的风景别致，月色似乎都往这儿撒了，盈盈闪闪的很是好看，但是肃杀之气也是越发的重了，我猜想他一定是来杀什么东西的，厉害的妖，或者是大魔头。

    可吞鬼山本就是个降妖门派，又有什么东西能在此处嚣张呢，显然暂时是不晓得的，小舟顺着一条幽暗狭窄的小河道入了山内，水滴从头顶岩石滴下来，清脆动听。

    我自觉灵力被抽空了，满身的修为竟也使不出来，可由着他那般淡然赴死，我也坐的算是稳当，没慌乱，直到听见前方有什么东西炸开来，震耳欲聋。*$&)

    还没反应过来，船尾的燕锦就已经拔剑走壁而去，冲着方向身影越来越远。

    我不晓得一个瞎子的功夫居然好到了这样的程度，犹豫着，也从船头起身，有些不熟的踩着轻功步追上去。

    山内别有洞天，不见阳光的地方居然开遍了鲜丽的花朵，花丛中站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男子，身形提拔，着墨蓝衣袍，亦披散了一头墨蓝的长发。

    这诡异的颜色别的地方我没见过，只有一个身影从脑子里一晃而过，那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他已转身过来了，朝着我们的方向，扬唇浅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燕锦闭着眼睛，利了风气感受方向，从容对答：“除妖，从未失约。”

    我有些木楞的站着，总觉得对面花丛中站着的那个人，说的那句不断回响的话，是同我说的，眼下已经不是不确定，是万分的肯定他是谁了。

    毕竟，我曾养了他两年啊。

    我本以为他俩还会再费些口舌的，因为粟水念给我听的凡间话本里就是那样写的，俩高手狭路相逢必定要先打一场口水仗，然后再一剑刺死其中一个。

    可燕锦出手太快，那把生生世世都跟着他的疏狂倏忽一下就朝着对方刺过去，我瞧着就要刺到大猫的面门，心里突然就是一怔，一声不要没喊出口，他就已经躲开了，瞬间闪到言锦的身后一掌生风过去，好再燕锦行动迅速，偏身而过，只差一丝的距离，我大约就又要到地府去瞧他了。

    不晓得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是极不想他们伤害对方的，可又清晰的知道，此生为捉妖师的燕锦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可他终究是凡人，还是个瞎子，如今内力都被抑制个干干净净，很快就落了下风，囦君的手两番结咒，幽蓝的光充斥了他的全身，那般阴煞，那般诡谲，咒术引起了洞内飓风，外头淅沥沥的雨也忽然下起来，同岩石敲打，同小溪碰撞，起起伏伏，远近不一，听起来很是阴森恐怖。

    他要直取燕锦的性命。

    我虽晓得不能再阻止燕锦在凡间的命数，可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就那样一瞬挡在了他的面前，预备是要吃下这要命的一掌。

    可那道非凡的掌力却偏了，泄不出去伤了本命，囦君反倒嘴角含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将我望着，问：“你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仙身神体，若我此番下手，你便魂归天海了。”

    “大猫。”我蹙着眉，用力压制心中的恐惧，小声地说：“千年未见，你变了。”

    他不愿再开口，乘着一道瞧不见的风消失了。

    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狂风骤雨，就这样一会儿功夫，他就像不曾来过一样，如果没瞧见那边被摧残了一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