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时候才回了遥阁，躺在我那张万年古木做的榻上，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窗纱外的虫鸣和着风吹枯叶纷扰不休，分明是这般凉爽清谧的时候，偏全身似燃起了火，烦闷燥热的很，脑子里头回荡的声音将我一颗心都提起来，好几次都放不下去。

    “你不知世上太多的苦。”

    “阿遥，你以为你是帮了谁？”

    “你太过不近人情。”

    ……

    我将贴着胸膛的海纳百川拿出来，捏在手心里，闭着眼用力的叹一口气，突发奇想地喊了一声燕锦的名字，小声问：“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外头守夜的响林突然答应：“是的殿下，有何吩咐？”

    “无事，你去歇着吧。”隔着一扇门，我俩又推辞了几句，然后他便走了，屋子里的结界又厚了好几层。

    没得正经答应，自是万般落寞的，眼睛闭着轻轻舒气，转了个身，脸朝内壁，却突感一阵温润的气息悄然逼近，好似就坐在我的身后，慢慢地撩拨我的长发。

    “自两千多年前，你被冤枉罚下凡间轮回后，南池便总说我傻，洛前川也总道我痴，他们都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与白费的。

    我也有无数次的彷徨和恐慌，不晓得自己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可我从未放弃过一个念头，便是在历大劫之前带你回流荒，看着你洗刷冤屈和罪名，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我不舍你这样良善温雅的人流浪在凡间经历百转千回的苦难。”惊觉热泪滑过鼻梁掉在枕上，我抬手擦了擦，不自觉地弯了唇角，继续道：“你就应该是现在这般，以满身不朽道行渡化成尊神，得万仙千神的奉祷，成为不可一世，众人敬仰的龙族之傲。”

    “其实我自和你相识，便有些自荐形秽，我晓得你是那样优秀，如若龙族先辈没有犯错，便是轮下来，你也能称流荒之帝的，可未来，那个位置却需我去坐。我这个狼姬，也不过亏了一身的皮毛和神骨，我想阿，若你统治流荒，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晓得么？阿娘从小便不准我哭，可自打记事儿以来，每次掉眼泪大抵都是与你有关，其实旁人如何说我凉薄无心我都不在乎，偏生你不能说，你一说我便觉得比天塌下来还要让我难受。

    燕锦，狼心也是软的，受不得有人从里面将它刺伤。”

    泪珠子一下便收不住了，回想与他相识来，此人责备过我多少次‘太过凉薄，不近人情’满心肺腹只觉得委屈到不得了，一不做二不休地表了态度，“你今日叹着气说我做错，不该出面将那子林处死，可我有我的执着，他这么做就是不对！过了千千万万年我也还是会觉得不对，可”

    啜泣到这里，才觉得身后的人有了动静，他往我靠近了，手放在腰间将我揽进他怀里去，笼着我的身子，下巴磕在发间，手就横在身前将我圈进臂弯和胸膛，一瞬间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这样亲昵的举动将我惊的不敢动，僵硬着身子久了有些发颤，也没敢往后瞧一眼，鼻尖闻着的都是他身上独有淡淡的清香。

    他察觉我不放松也不肯将我松开，而是调整了个舒适的位子，整个人都半压在我身上，将我拢在怀里，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我挣扎两下，偏又感觉他抱我的手紧了紧。

    我咬着牙，没出息地不敢睁眼去看，半晌，滚烫的耳边又添一阵温热，他喑哑着嗓音，低声慢语：“你且慢慢说，我听着，只是莫要流眼泪可好？你将我哭的满心痉挛，很疼。”

    “我阿娘总说，要我学着威严，故我在外人眼里便会端着狼姬的身份，每当别人拜我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如果往后你是流荒之主，是不是比我更做的更好。”舍不下这个想法，势必今夜要同他扯个清楚明白。

    “许是的，可阿遥。”他唤我一声，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我转了个方向，两面相对，我还是不肯睁眼，听他道：“可如今流荒之主是你父亲，将来便是你。你无须替我感到惋惜亦或者是对我怀有愧疚，一切都有定数。我幼时，父亲便对我说，祖上守护了千千万万年的基业，必是要拼命守住的，所以，日后流荒若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依旧会出手相护，坐不坐帝王的位置都一样。”

    我蓦然睁眼，蹙着眉头反问：“然你几千年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身上流着的是龙族的血液，你会成为流荒乃至九重天最厉害的神，燕锦，他们都说你我终会为了帝位闹得两败俱伤，可我不愿到那个时候。”

    夜深深，烛台上两抹清火相映，被窗隙漏进来的凉风吹的模糊。

    燕锦就那样瞧着我，带着万千思绪同我对视，眸子太过深沉，像雾止崖一眼望不到底。看得他扬起嘴角，诚恳且坚定地说：“若那天到了，也定是流荒逢了大难，我护流荒也护你。”

    “如果我阿爹要杀你呢？”话一出口便觉着有些可笑了，自答：“你如今是尊神，阿爹不如你。”何止阿爹，如今的燕锦，又哪里是六界之人可轻易谈比的。

    从前只愧疚狼族坐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只愧疚阿爹利用我陷害他，将他打入轮回痛下杀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