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又红了。
是她。
这么个叫人心疼又卑微的愿望,除了历经背叛磨难的她,还有谁?
两个时辰后,朝鲜王就着暮色,摇着船,来到了同在太湖边的纪家。
远远的,他就瞧见了一个身影。
金红色的落日余晖将她圈住,看不清脸庞。但只那一瞥,他就确定,那是他的文兰。
她正半倚小船,哼着小曲,迎向一艘满载而归的大渔船。
船头一个健硕男子正在挥手。
“相公,今日收成不错啊!”她蹦跳起身,声音里全是愉悦。
两船相遇,她站在船头伸出手,大船男子笑着腾身将她一拉。
她落进一个怀抱,随后人已到了大船。
晚霞将她的脸映成了金红,透着美,和幸福……
朝鲜王的泪水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到底还是得到自由了!
“请问……”他慢慢开口,她缓缓回头。
时间几乎定住,文兰哽住了喉。
这个会面突如其来,文兰没有心理准备,看着白发多了,明显苍老了的爹,她一颗心瞬间揪起。
“我……我,我好像迷路了。”朝鲜王的言语里透露着无助,颤抖的唇在显露着他的紧张。
迷路?
文兰顿时泪流满面。她或许对朝鲜无愧,但她却是不孝的。亲爹在前,她不敢装傻,却又不能相认。
这一刻的她,自觉无脸见爹。
她不会说话,没法接话。
“请姑娘指点。”
亲爹的态度却让文兰没法拒绝。
“这位……老……爹,我送送您。”文兰几乎听不见自己颤抖的声音。男人将她送回小舟,随后带着大船先回,给他们父女留下了空间。
两船相隔一臂,慢慢往湖中行去。
“对不住。”两人同时轻声开口。
“湖面风大,姑娘迷眼了。快擦擦。”湖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少。朝鲜王深吸好几口,总算稳住了情绪。
“嗯。我这就擦干。”
“姑娘面色红润,看着很是幸福。”
“嗯……心宽了,就开心了。老爹您呢?”
“做爹的,自然是儿女幸福,他也会幸福。吾见姑娘开怀,想来姑娘的爹娘也……无憾了。”
文兰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再次打湿了衣襟。
“可我抛弃了爹娘,我不孝。我很想家,想我的家人,可我不能回家……”
“姑娘心地好,你爹娘一定以你为傲,既不会忘记你,也不会怪你的。”
“……谢谢您……这么说。这对我太重要了。”
才几句话的功夫,眼看就快到地方了。十几丈外,便是密密麻麻的侍卫,文兰赶紧将斗笠给戴上了。
“老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你也要好好的。”
“老爹,天气转凉了,要记得添衣。明日,我让小鱼给您送点心。”
“好。老爹等着。”
“等我再老些,没人能认出来,我就回家乡看望爹娘。”
“好。”
“……”
动情的父女俩,均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自然没发现平静的湖面上,一直有一艘大船在不远不近跟着他二人。
朱常哲背手站在窗前,静静看着湖面。
程紫玉站在他身后一丈外,看着他的双手时紧,时松。
“她很幸福。”许久,他才道。
“嗯。”
“你为何不说几句来让朕平静?来为你自己开脱?”
“皇上圣明,会自己想明白的。时过境迁,这是她的选择。”
“你说的是!”朱常哲转过身来,先前面上的苦笑已然消失,转成了释怀。“朕的确想明白了。她要的,朕也确实给不了。她一早就说过只是一场交易,交易之后她要离开,是朕自己当真了。”
朱常哲接过程紫玉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尽。
“朕的确很想补偿她,可朕不能给她唯一的爱,也不能给她自由的护。她要做自由自在的鱼,可朕只有天下最大的鱼塘。就这么简单!”
朱常哲重重舒了口气。“发现她幸福着,朕竟然如释重负。朕欠她太多,给她自由又何妨?”
想到这儿,朱常哲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大度了。当年对程紫玉能做到这般,今日对文兰依旧这般。宽容,这一直是老朱家辈辈最缺的品质,却在他这儿得到了圆满!
“所以,您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承你吉言!”朱常哲上来一碰杯……
天知道,程紫玉从手心到背心都是湿的!
欺君大罪啊!
好在种种情分在,好在朱常哲不是先帝,好在朱常哲变了许多,否则,此番风波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她也很无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