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里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一定是有人所在的掩体被炸中了。
林安南内心忐忑地想着:下一个是我吗,下一个会是我吗?我不要死在这里,随便怎么样都好,别是我就好。万能的神明大人啊,求求你了,我穷尽一生的希望来向您祷告,把这辈子的幸运赌注都赌在这上面吧,让我活下去,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正当林安南脑内奔波不停地发出一连串祷告的时候,叶戈尔用两只手紧紧地捏住林安南的脸,用力地对着林安南呼喊着什么。
林安南心里面想着:唉?他在说什么,这个口型……
刹那间,爆炸声和风声猛地灌进了林安南的大脑中,眼前的叶戈尔拼命地对着他喊道:
“冷静下来!米哈伊尔!你这样子很容易心脏骤停的!调整呼吸,冷静下来,跟着我一起做: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林安南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紧紧封闭住了自己的呼吸,他赶紧大口大口地吸气,从气管里的岔乱感让他直接呕吐了出来,随后用手胡乱地抹了抹嘴。.跟着叶戈尔的指示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如此几个循环后,林安南终于感受到身体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开始缓慢地降低了跳动节奏……
爆炸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停止了。
林安南踉踉跄跄地从隐蔽洞里爬出来,叶戈尔随后也很麻利地爬了出来,林安南抑制不住恶心般地咳嗽着,可是能吐的东西都吐完了,在强烈的呕吐欲下他已经吐不出一点东西了,叶戈尔从身后掏出了伏特加递给林安南说道:
“喝一点,冷静一下。”
林安南接过来灌了一口,随后食道里的火辣感让他的胃液直接连着刚喝进去的酒一起吐了出来,叶戈尔拍着林安南的后背说道:
“没问题吧?你还行吗?”
林安南摆了摆手,把酒还给他,用尽力气挤出了字句:
“阵地……快……看看阵地……”
在84消毒液一样口感的伏特加灌入喉中后,林安南清醒多了。他赶紧扶着土墙往战壕里走着,阵地上惨叫声由四面八方传来,林安南的眼前的不足5米处有塌方土坡里,一只手从土里探了出来,手掌依然在轻微蜷缩着。
林安南跪下来用双手拼命抛着,土里的主人逐渐显现出了样貌,这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男孩,白皙的双颊甚至还有着轻微的雀斑,脸上尚未褪去稚嫩感,他睁开眼无力地说道:“挖我出来……同志……”
林安南一边用力挖着一边安慰着男孩:
“别怕,等着,很快我就能把你挖出来……”
林安南的手在空中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无法直视的震撼画面:
这个人的腹部以下,没有了……
被炸烂的腔体下,肠子和淤黑色的鲜血汩汩地向土里流着。
他依然睁大着双眼,左手抓住林安南肩上的衣料和他说道:“快,同志,德国人要来了……快挖我出来……”
那个年轻的小战士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开始流出了鲜血。
林安南的双眼控制不住地溢出眼泪,他的嘴角颤抖着,拼命压住自己的哭腔。他把小战士仅存的上半身拥入怀里,尽量用平稳的声调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好孩子,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睡吧,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一会,小战士的左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林安南的泪水从双侧慢慢地滑下了颤抖着的脸庞,他用力咬着嘴唇,紧紧地抱着小战士的尸体默默流着泪。
林安南轻轻地把小战士的上半身抬了出来,放在了通道转口处的空地上。
已经没有时间悲伤了,他现在必须鼓励着自己要冷静,没有时间了。
这样想着,林安南开始飞奔在阵地之间,高呼着:
“各自回到各自阵地上,快!德国人要来了!”
战壕里奔波着来来往往的士兵们,有些伤员在其他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在通道里走着,卫生员正半跪在地上为伤员包扎着伤口,活下来的人们已经开始把枪架在了战壕上,机枪手们正费力地把机枪端上去,开始装配机枪。
这时候,维克多正从对面赶过来,他的脸上被烟灰涂满了黑色,他气喘吁吁地对林安南喊道:
“米哈伊尔同志!我刚刚去检查了反坦克阵地,所有炮都完好!只是掩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我已经让工兵去紧急抢修了,你赶快去右侧检查了下机枪阵地,我现在去重新整顿中央处防线,动作要快!”
话一说完,维克多便立刻继续往林安南的反方向走去,林安南这时候整个人已经清醒多了,他立刻把挂在腰上的波波沙冲锋枪取了下来,往前方奔波而去。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这群德国人果然没有死心,怎么可能会轻易将打下来的突出部吐出去,这个冗长的炮击时间无疑说明了德国人是打算拼尽全力尝试把南部防线的苏联军队吃掉,然后巩固突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