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咱们说到那偎翠馆的头牌柳缠烟，今天，便来讲讲这倚红楼的头牌陆诗酒。”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响板敲，摇头晃脑道：“各位，这陆诗酒陆姑娘，可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大美人。连怀王和雍王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陆诗酒甫进茶馆，就听见说书先生这么段话。长长的幂篱笼罩住少女纤细姣好的身段，也掩住了她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都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喃喃道。

    这家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嘴皮子利索，最爱闲扯些风流轶事，听众甚多，陆诗酒得了空也愿意来听个热闹。谁料今日的风流轶事的主角竟是成了她自己，讲的又尽是些坊间流言玄之又玄陆诗酒心里头升起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得别扭极了。

    她身侧的小侍女桃儿察言观色：“咱们去别处逛逛吧？今天清闲，姑娘好再看看脂粉铺子和糕点店。”

    那说书先生正讲到高/潮迭起之处，音调不由得拔高：“那雍王见陆诗酒还是不高兴，特意送了她西郊处别庄来赔罪，说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给她摘下来……”

    听众们齐齐发出惊叹。

    陆诗酒：“呸。”

    她以后再也不来这家茶馆了。

    陆诗酒是倚红楼的头牌。

    名气从京城路响到江南的头牌。

    同行恨她恨到牙痒痒，恩客们却恨不得将她放在心尖上喜欢。

    身为清倌人的花魁陆诗酒架子大得很，轻易不露面，可但凡得见她真容的，都觉得惊艳。仗着样貌好、才情高，陆诗酒直任性，活得很有点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的陆诗酒从茶馆出来，时之间也不知该去哪，思量片刻，同桃儿往甘霖书肆去了。

    她惦记着这家书肆的话本。甘霖书肆的话本是全京城里最全的，所以即使这书肆在城中很是偏僻的角落里，也是常有人来。

    和桃儿走到书肆门口来，刚要进门，陆诗酒眼尖，突然看见书肆旁边新支起来个脂粉铺子。

    脂粉铺子之于陆诗酒，仿佛花蜜之于蜂蝶。她心思也话本上了，差遣了桃儿进书肆去帮她买书，自己则走到了脂粉铺子那边，挑挑拣拣看得尽兴。

    桃儿看着她自顾自走远的身影也只有叹气，却也走进书肆打了帘子，替她去打探：

    “老板，我们姑娘前些日子要的《狐香》可有新的了？”

    书肆老板早记住桃儿这个常来替她家姑娘买话本的侍女，闻言点头笑了：“还有的还有的。”他走进内室拿出本略薄的线装本来：“就剩下这么本，我猜想你家姑娘会要，特意留下来的。”

    桃儿递了钱接过书，笑盈盈道：“那我就替我家姑娘谢谢老板啦。”

    她转身欲走，刚掀了帘子迈出步子，忽然定住身形摸把额头，口中“咦”了声：

    “落雨了？”

    她反应过来，忙回过身去问老板：“老板你这书肆里有伞吗？可否借我把？”

    书肆老板遗憾地摇摇头：“今日看着是晴天，我也没备伞。”

    桃儿记挂着还在露天脂粉铺子前的陆诗酒，听老板说并没有伞，急急忙忙掀帘子跑了出去：“姑娘！”

    第滴雨砸下来的时候，陆诗酒并以为是自己错觉，并没放在心上，还指着螺子黛问摊主价钱。

    被之后噼里啪啦串雨滴砸过的她就不这么想了。什么螺子黛，什么花钿，连摊主都收拢物件要找地方避雨，没有带伞的陆诗酒抬起头，看到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起来的黑云和来势汹汹的大雨，无措地扶着幂篱愣了瞬。

    只这瞬就把她淋懵了。

    桃儿打书肆里出来，看见陆诗酒还愣在原地，着急道：“姑娘快过来避避雨！”她话音刚落，道闪电划过天空，紧随其后的就是“轰隆”声雷。

    雨像是被从乌云里倒下来的。

    即使是戴着幂篱有点遮挡，陆诗酒也被浇得找不着北。大雨兜头而下，她终于知道自救，在茫茫雨幕中循着桃儿的声音提着裙摆走过去，半路被桃儿扶住了。

    两个人狼狈地进到书肆里来。

    桃儿接过陆诗酒被淋了个通透的幂篱，赶忙给她拍衣裙上的雨水，口里数落：“姑娘是让这雨浇傻啦？僵立在那儿也不知道跑动，存心等着生病？”

    说完又觉得像是在咒她，桃儿拍拍嘴巴：“呸呸呸，童言无忌，咱们姑娘没病没灾平平安安。”

    胡乱抹把脸上的雨水，陆诗酒没心思和柜台后的书肆老板讲话，只顾低头拧着衣袖，好将雨水都沥出来。殊不知书肆老板早已看得呆了。她这会儿幂篱已除，不施粉黛的容颜姣好明艳，纤细婀娜的身姿裹在被雨水打湿的衣裙里，着实勾人得紧。

    陆诗酒隐隐觉出老板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但她惯常惊艳别人，倒并不觉得有多么不自在，只管将自己拾掇得稍微清爽些，半点眼神也没有分过去。

    可算把雨水沥掉不少，她才轻声问桃儿：“《狐香》可买到了？”

    桃儿把藏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