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老人,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时节正好,花园里大团大团的合欢花开得锦簇,挤挤挨挨连出一片柔软的粉色。荣扬看着这些花,蓦地叹一声:“小郡主……陆姑娘许久没回来赏花了。”
陆诗酒小时候还是名正言顺的雍王府小郡主。
世人都道雍王府的小郡主命苦,出生时难产,打小就是出了名的身子差,八岁便夭折了,连玉牒都没上。谁能知道那个备受宠爱的小郡主,其实并非雍王亲子?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连大名都没有的小郡主,并非是夭折,而是被雍王送到了倚红楼去,还成了花魁呢?
雍王送陆诗酒出府的时候,将府中下人也处置了泰半,荣扬一直跟在雍王身边,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老人家总是挂念小孩子,以前又对小郡主多有照顾,便时时惦记着,这才一时疏忽,说漏了嘴。
雍王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合欢树,笑道:“她哪里会赏花,尽是折花,怎么也管不住。”
荣公公忆起往事,忍不住也笑了:“老奴还记得有一年冬天,陆姑娘偏要看牡丹,王爷找了许多花匠才养出来那些花卉,结果让陆姑娘都给折了下来。”
荣扬说的这事,雍王记得很清楚。那一年雍王妃已去了,小陆诗酒没了母妃教导,只好每天跟在雍王身后乱转,在府里到处搞破坏。冬天里雍王给她养了花,就希望她能安静几天,可是没几天就让她把园子里的花给揪秃了,雍王管也管不住。
合欢花浅浅的香甜气味顺着风飘过来,就像是陆诗酒身上的好闻味道。这个小姑娘,雍王看着她长大,亲手将她送进官场的漩涡中去,现在终于是觉得后悔了。
得把酒儿送出京城去。雍王想。
“啊啾。”
桃儿本坐在窗边给陆诗酒绣着荷包,听见这声喷嚏,忙扭过头来:“姑娘?”
陆诗酒摆摆手:“一个喷嚏,不妨事。”她今天小日子到了,腹痛得厉害,身体多少不同于往日,一丝丝凉气也能勾出个喷嚏来。
桃儿见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和她打趣:“说不定是那日的傅公子正/惦念着咱们姑娘呢。”
陆诗酒听见她提起傅箫,眉毛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去了。她揉揉脸,声音气哼哼的:“还不是怀王那个坏事精,害得姑娘我没法和那位傅公子去庙会。”
她越想越气:“那么个人物,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吗?我和人家连着遇见两次,本来是很有缘分的,偏怀王横插一脚,坏我好事。”这么想着,陆诗酒连柳缠烟都怨上了,“那个柳缠烟也真是个没本事的,连怀王都勾不住,还要拖累我。”
桃儿和梨儿吃吃笑着,倒也不敢接她这话。就听见陆诗酒道:
“现在好了吧,这一连这么多天,再没见着过傅公子。就怀王三天两头跑这儿来,真是恼人。”她长长叹一声,作出一副惆怅模样,“可惜了傅公子好心好意邀请我去庙会……现下却也没机会了。”
桃儿梨儿跟着她叹气。
胭脂敲了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她掩着唇笑:“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陆诗酒斜歪在榻上没动,有气无力地问好:“姑姑。”
她这样子给胭脂唬了一跳:“怎么了?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吓我,别是病了吧?”
陆诗酒笑起来,这才坐直了身子:“没有。哪能就病了呢。”
胭脂这才知道她这是又懒怠了,也懒得骂她,挨着她在榻上坐下了:“怎么今日闷在屋里头不出去了?倒是难得老实。”
陆诗酒作哀戚状:“癸水来了,腰腹疼得难受。”
胭脂便又怜起她来:“可怜见的,都调养了有两年了,这么多秘方送过来,你也不见好。”
陆诗酒捧着汤婆子叹气。
胭脂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体内寒气重,将来嫁了人生了娃娃,便再不会痛了,比什么药方都顶用。”
……真的假的?
陆诗酒“哦”一声,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睫。
嫁人?能嫁给谁呢?
被雍王送去给别人做妾?
或者直接就被雍王收了房?
她摇摇头。这种事情没法想,越想越觉得憋屈。她是被雍王养大的,这条命都攥在雍王手里,哪怕她将来会有人,哪怕她不愿意过现在的生活,可只要雍王不松口,她便只能在倚红楼里待着,等着自己没有了价值的那天。
陆诗酒“啧”一声。她眼前忽然闪过傅箫面庞来,鼻端仿佛都闻得到那公子身上浅淡的檀香味道。
那么俊雅的人物,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缘能见到。
唉。
陆诗酒皱着眉捂着汤婆子,觉得小腹更痛了。她歪到胭脂怀里去,小猫似的在胭脂肩上蹭蹭脸,正欲开口撒个娇,忽然听见倚红楼外一阵骚乱。
陆诗酒一怔。
她听见女子凄厉的尖叫声。
听这声音的方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