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着她。视线这么一撞上,陆诗酒顿时乖巧地弯了弯眼睛,白采薇的目光却是冷冷睨了过来。
白侧妃有双好眼睛,雍王都常说她的眼睛会说话。
陆诗酒觉得,眼下白侧妃可能是想说“老实跪着”。
……那行吧。跪就跪。
她老老实实垂下头,伏地不动了。
一地狼藉。
怀王妃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下,又忙着先安抚受惊的宝阳公主,一时竟没顾得上跪在这边的陆诗酒。水榭旁边的桃儿一个没拉住,一直在旁边窥探时机的梨儿早就扑了上来,未语先泣:
“姑娘!”
梨儿擦一把眼泪,转头跪到白侧妃脚下去:“娘娘,您饶了我们姑娘吧!姑娘不善舞,练白纻舞把脚都扭伤了,今天本就是强撑着,她真不是故意要冲撞您的!”
白侧妃还没说话,那边怀王妃就已经被梨儿哭得头大了:“哪里来的野丫头!”
梨儿又膝行至怀王妃与宝阳公主身边去,哭到哽咽:“娘娘,公主,我们姑娘真的不是有意的……姑娘她脚都扭伤了……”
怀王妃冷笑一声:“不是有意?是啊,这要是个刺客,此刻我已血溅当场了,哪里管得到你怎么说。”
这话说得太重,梨儿没法接,只得瑟瑟低下了头。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陆诗酒听见自己头顶上蓦地传来白侧妃温和的声音:
“挺好个日子,弟妹怎么说这种话。”白侧妃曼声道,“这也就是个小姑娘扭伤了脚,又一时不慎摔着了,哪里就扯上什么刺客不刺客的。我这个苦主还没说什么,弟妹何至于扣这么大个罪名过来?”
白采薇说她自己是苦主倒是没错,在她们几人中,她是被溅到最多饭汤汁水的,此时的形容也最是狼狈,罪魁祸首陆诗酒现在还在她脚边跪着呢。
这话一出,怀王妃就皱起了眉。这白采薇虽非雍王正妃,但自雍王元妃薨逝后,她代行主母职责多年,虽无正妃之名,却有正妃之实,怀王妃并不能轻易就拂了她的意思。
白侧妃轻咳一声。
陆诗酒估摸着这应该是到了自己开口的时候,她没抬头,也并不为自己开脱,只颤着声音低声哀泣道:“诗酒罪该万死,不敢乞求贵人恕罪。”
这眼泪倒真不是装出来的。陆诗酒这一跤跌得太重,她几乎要疑心身上哪里被磕破了皮,此时仅是伤处的疼痛就让她发自肺腑地想哭。
她自有一把好嗓子,此时带着哭腔说话,听起来更是无比惹人怜爱。因为她摔倒时还带翻了屏风,现在屏风那一侧的男客也看得见她正伶仃地跪在这里。
倚红楼的花魁一直是有些傲气的,但这种傲气也不过在面对客人的时候,一朝遇上怀王妃,难免也要服软。那些曾经见过陆诗酒的客人,哪里见过她今日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众人一时之间皆是唏嘘不已,不由都怜惜起她来。
便有人替她说话:“陆姑娘扭伤了脚,非是有意惊了凤驾,还请王妃娘娘宽恕则个。”
陆诗酒听出来这人是刑部右侍郎徐子越。徐子越此人最是多情不过,是个偶尔得了余钱便要来倚红楼和她吟吟诗赋谈谈棋艺的人,也是她看了今日的宾客名单后,觉得应该能为她出头的人。
男客中还有不少怜香惜玉的,徐子越此话一落,便另有几人出声附和,皆是为陆诗酒求情的。眼看着这事情竟是有要被大事化小的意思,怀王妃心里不忿,方欲说话,一直冷眼站在她身侧的宝阳公主却在此时忽然开口:
“十八婶且等等。”
宝阳公主缓缓走到陆诗酒身前,轻声道:“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她语气轻缓,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陆诗酒喏一声,慢慢抬起头来。她虽抬着头,目光却仍低垂着,剪水瞳仁中带着楚楚的泪意和些许的瑟缩之情,仿佛有着无尽的委屈。
她就听见宝阳公主叹了口气。随后,这位公主殿下微微屈下身,像是安慰小猫一样,抬手抚了抚陆诗酒的发顶。
陆诗酒怔住。
宝阳公主朝她主笑了笑:“我以前也没见过什么花魁不花魁的。”她直起身子,“不过你……倒是颇似我一位故人。”
……!
陆诗酒心里猛地一颤。宝阳公主她……看出来什么了?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陆诗酒有些紧张地垂下头去,只听见宝阳公主对怀王妃道:“十八婶,我们也没受什么惊吓,我瞧着这丫头也非有意,挺好的日子,便别为难她了。”
怀王妃冷冷笑道:“她这丫头如此无礼,冲撞了我倒还是小事,可她如此不将公主放在眼里……”她话还没说完,宝阳公主就笑道:“您没听她丫鬟说,她是练舞才不慎扭伤了脚,以至于冲撞了我们。这丫头本是好心,摔伤了也怪可怜的,我看啊,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说着,她又回身看了白侧妃一眼:“白侧妃觉得呢?”
白采薇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道:“公主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