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秦衍,秦家第五郎,三岁能识千字,五岁能背千家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这十九岁就一举及第,荣冠二甲之列,后投在齐相国门下,一入仕途便当上了少府监,如此之权势,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到此处,忽见说书人的桌旁尺许之外,又设了一方梨花木桌,置釜一口,木板一块,几个小瓷罐,似盛的粉面、水、盐等料。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一切安置妥当,方见珠帘后走出个女子,挽起殷红袖子,抓起一大把白面,又撒了少许盐末和水,娴熟用力揉了起来,竹著斜飞髻稍,一缕白发从中轻挑几般悲凉。
满堂之人皆齐齐看向了这女子一双纤手,将白面揉成面胚,饧面、切条,再搓成细条如白玉般,环绕排满青瓷盆里,洒抹香油,那动作干净利索,似浑然天成。
这就是争春楼第一厨娘,人称姜三娘。她不仅有很大的力气,还有一张很大的嘴,红润似抹胭脂,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能吃尽八方,却身姿窈窕依旧。
“当年,晋国公子重耳为躲避祸乱而流亡他国长达十九年,大臣介子推始终追随左右、不离不弃,甚至“割股啖君”。这才有了重耳励精图治,成为一代名君”晋文公“的结局。要说这齐相国虽非比得公子重耳,然这秦少府,其忠心却是堪比介子推……”众人眼里全是姜三娘纤手搓细条,耳边听的是说书人说秦衍。
“传闻,昨年齐相国遇刺时,挺身而出为其挡刀的,首当其冲的竟不是暗卫,也非亲信弟子,而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秦少府,不过弱冠之年,竟能有如此舍身忘死的忠义,也难怪齐相国待其如此信任了……”
待细面条在盆中回透,弹拉力恰到好处时,姜三娘起面一甩,那细细面条似水蛇般缠绕在了手上,来回抻开,绷成粗细均匀环钏形,方才放入油釜里,以长竹著轻轻翻动,煎熬上色,炸成金黄焦脆,盛入白瓷盏里。
惊堂木一拍,满座拊掌、叫好声不断。酒倌将一盏金黄焦脆的撒子先呈给说书人相酬,这才又分盏呈与满堂座客。
谁也未曾察觉,那座中的素衣女子听着这段说书,脸色愈发苍白,往事不堪回首。袖底双手已握成拳,指骨隐隐发白,她在努力隐忍,隐忍心中的怒气,心中的恨意。
不过是条助纣为虐的走狗,何以至于为人吹嘘至此?
“六姐姐,六姐姐……”陆玄羽见其脸色不好,连唤了好几声,引得那青衣公子皆注目了,曲小六方回过神来,脸色愈发苍白,“可是哪里不妥当了?这人多嘈杂,若是不舒坦咱就打道回府。”
曲小六微微颔首,强忍着心头起伏心绪,只轻声说了句:“无碍。”
“六姐姐,这是争春楼为百五节新出的撒子,唤做——”陆玄羽接过酒倌送来的撒子盏,笑道。
“寒具,这是小店三娘以缅怀忠臣介子推,特地做的,望公子、姑娘喜欢。”酒倌笑道,引荐完这寒具便知趣退下了。
“缅怀忠臣介子推?”青衣公子伸手取过一块寒具,莞尔道,两颊梨涡浅浅,英气之中又透着几分娇俏,“秦少府也是忠臣呐,也该怀之……”
陆玄羽与顾安皆十分惊异地瞧着青衣公子,旁的黄衫小厮急忙上前,朝其使了个眼色,似提醒道:“公子……”
青衣公子立即恢复了常色,轻咬了口寒具,香脆可口,忙又多吃了几块。陆玄羽见其吃得如此快,忙朝曲小六笑道:“六姐姐,再不吃,可就白白便宜这小白脸了。”
曲小六这才伸手取了一块,瞥了青衣公子一眼,心中暗忖,这公子唇红齿白,笑之梨涡浅浅,举手投足无不流露娇俏之姿,定是女子乔装而成。
寒具入口,碎脆如凌雪。
忽闻旁的一蓝衫公子起身,拿扇对着那说书人就是一顿痛骂:“你这说的什么破段子!他齐光是个什么奸佞人物?他门下弟子又是些什么好东西?秦衍不就是他齐光脚边的走狗!还敢以忠臣介子推相提并论,莫要折辱介子推了!”
“嘿,你这人怎地胡乱骂人!”说书人还未回话,青衣公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冲那蓝衫公子回敬道。
“我骂的是奸相走狗,又不是你!”蓝衫公子横眉怒对,扣扇指着青衣公子大喝道,全无了儒雅之气。一众人瞧着这二人吵了起来,尽是一副瞧热闹的模样。
“秦少府也是你能骂的?”青衣公子气恼不已,说着就挽袖子,抬脚就往蓝衫公子那边去,似有打架之势。
黄衫小厮见状,立即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家公子的胳膊,忧心劝阻道:“公子,不可。”
“这么为着奸相走狗说话,莫不也是走狗的犬牙?”蓝衫公子同桌的枣红长衫公子忽而也站了起来,冷笑一声,帮腔道。
一人帮腔,数人相和,皆齐声笑了起来。青衣公子被气得不轻,全然不顾黄衫小厮劝阻,挣着恨不得揍那群人一顿,方才解气。陆玄羽瞧了青衣公子一眼,不禁起身趟了浑水,眸眼如星子,折扇轻押,仗义执言:“他若为走狗犬牙,你又该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