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西洲渡口,弃了马车,改为行舟水上。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乌篷船摇在碧波上,晚风吹拂着两岸乌桕树,伯劳鸟也随风飞走了。船夫戴着竹篾夹着竹叶编成的斗笠,两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来回交替着,船桨划着水轻快前行。
暮色渐起,秦衍与赵襄并坐在草席上,远眺一望无际的浩渺烟波,群山若隐若现,这里有着临安城没有的寂静与安宁。此时,身处碧波舟上的秦衍,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近乡情怯般的心绪,似风拂碧水泛起了圈圈涟漪。
乌篷船泊于翠湖湾时,回望水天交接处,恍惚透出一缕亮光从云层里撕扯开了一道口子,霎时散开万丈霞光,落在江水里一片潋滟。秦衍一袭青衫,负手而立霞光下,映照得儒雅面容愈发苍白。
“公子,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儿,歇息一晚再进镇子。”赵襄肩头负着包袱,手里拿着佩剑,四下张望了一阵道,这翠湖湾紧邻芙蓉镇外的村落,先前又与船夫打听了,此地去镇里还需八九里路程。
“也好。”秦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终是长抒了一口气,与赵襄往前方村落走去。
乡野小道间,遍地草长,杂花生树,偶有几株桃花,桃红渐转粉淡,枝头零落的花瓣,不觉已是暮春。约行数十步,有童子骑着黄牛漫步在霞光里晚归,那黄牛鼻子上套了铁环,粗粗的绳索拽在前头的妇人手里。
赵襄将佩剑交给了秦衍,这才上前拱手作揖,十分客气地打听道:“夫人有礼,请问附近可有歇脚的地儿?”
“我们这乡野地儿,哪里有什么歇脚的地儿?”那妇人着了件粗布长裙,荆枝为钗,发髻上又别了几朵淡白色小槐花,亦是十分客气的回话。
“阿娘,前头杏花村不是有家酒肆?”骑在黄牛背上的童子,梳着两个小髻,手中捏着一串淡白色槐花晃悠悠的,嗓音稚嫩又清脆,十分烂漫无邪。
“多谢小友。”秦衍拿着长剑,拱手朝那母子二人道谢。身后的霞光渐渐为夜色吞没,儒雅面容上平添了几分落寞。
二人往东边杏花村去了,妇人牵着黄牛,黄牛驮着童子往西边的村舍而归。及至篱笆门口,童子轻巧地从黄牛背上滑跃了下来,捏着手里的一串槐花就往外跑。妇人拴住了黄牛,抬眼见天色已黑尽,不禁高声喊道:“荣哥儿,这般晚了,你往哪里去哩?”
“阿娘,我就在花婶婶那哩!”名唤‘荣哥儿’的童子跑出了篱笆门,一头扎进了隔壁花丛里。
穿过丛丛花木扶疏,推开了绿藤蔓爬满的小木门,屋里的烛火发出微亮的光,映着院里郁郁葱葱的花木,影影绰绰。门边的老梅树下,蹲着个妇人,手底拿着一只花锄,一身白底蓝碎花裙,头上缠着白底紫花巾,一条长辫子垂落胸前,借着烛火瞧得其容色普通,手中锄头正刨着花泥。
“花婶婶,给你瞧,这是我今日去镇里摘的槐米。”荣哥儿举着那白槐花,在妇人跟前笑吟吟道。
“哎呀,荣哥儿真厉害!”妇人抬起头看向荣哥儿,笑弯了眉眼,赞许说着,伸手欲接那串槐花。
“我要给六姐姐瞧瞧!”荣哥儿缩回了那串槐花,迈开脚兴冲冲地往门里去了。
门里的烛火明明晃晃,素衣女子独坐在烛台旁,单手支着尖尖下巴,右眼角颤巍巍欲滴的血泪里,似藏了太多不可言说的寂静。
“六姐姐,你瞧,这是我去镇里摘的槐米。”荣哥儿像只灵动的春燕般飞落在了曲小六的身边,晃了晃手里素白槐花串,像雪白铃铛般,隐隐约约似可闻清脆悦耳的铃声。
“可是要赠与我?”曲小六瞧着荣哥儿,轻声问了句,见荣哥儿点了头,这才接过了槐花串,浓郁花香扑鼻,揉在夜色里教人不禁沉醉。
她依稀记得,‘离合’棺材铺的小院里就有一株老槐树,细细密密的枝叶攀上了青瓦檐,铺天盖地似的苍翠。
“槐树可是很高的,荣哥儿该不会是骑着大牛去摘的吧?”曲小六低下了头,眉眼含笑地看向荣哥儿,言语间透着些许笑意。
“嘿嘿,是树上的哥哥替我摘的,那个哥哥可厉害了,他会飞呢,像山上的白鸽子似的立在树枝上。”荣哥儿说起日里摘槐花的情状,眼睛里亮亮的,仍有些欢欣雀跃。
曲小六笑了笑,从旁边花架子上取下一只竹筒,注了半筒清水,将槐花串细细供养起来。荣哥儿歪着小脑袋,坐在旁边竹凳子上,来回荡着双脚,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珠,笑嘻嘻道:“六姐姐,今日我还在湾头逢着两个问路的,阿娘说,那两人像是打临安来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临安人哩,有个手里还拿着把剑,看起来可神气哩。”
曲小六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头缠花巾的妇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泥封酒坛子,坛子上还黏着泥,荣哥儿立即跳了起来,望着妇人笑嘻嘻道:“花婶婶,今日吃的甚么酒?”
“这是昨年二月天,我去杏花村采的雨后杏花酿成的。我那当家的最好此酒,还给取了个颇为雅致的名儿,杏花微雨。可惜,他今年是吃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