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有种走出办公室。外头风萧瑟,秋意凉。
梧桐宽大的叶子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脑袋上。
他晃晃脑袋,对自己说:不!我不醒。
这世界众人皆醉,我为何要独醒?
话虽如此说,宁有种还是保持理智,去了解了下自己所在沙鹰帮的背景,就怕自己误入了传销。
了解了沙鹰帮,顺便连喷子帮也了解了。
还好,不是传销;但似乎也更糟糕。
沙鹰帮是做校园套路贷和收保护费的;喷子帮,是拍风月电影和收保护费的。
沙鹰帮打架先亮令牌,喷子帮打架先脱上衣,亮纹身,各有各风格,所以很好识别,打群架的时候新人也不至于站错队。
然而长久以来,两帮并未爆发过大规模的战斗,都是小打小闹,你突袭我一下,我暗干你一波,互相挑衅,就是点不着导火线。
盗亦有道,两个小帮派干架,也得找个正当理由令师出有名,可惜双方新收的小弟都太不给力,分配的任务总是做得不漂亮,所以掀不起大动静,挑不起对方老大的火气。
几个月后,双方终于火拼,宁有种想不到的是,这次血战的导火线不是别人,正是在街头摆摊卖娃娃的慕容小鱼,伟大的大燕国皇子!
那时候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走出静静老师的办公室,宁有种忽然觉得有些饿,就想着去校园对面的华扁大世界吃点东西。
华扁大世界是个并不大的综合商场,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电影电玩台球吃喝玩乐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那里的铁板饭和炸酱面都非常不错,宁有种经常去吃炸酱——在他吃到一根卷曲的毛毛之前。
他觉得应该是腋毛,因为厨师都是抬着胳膊做菜的,而不是抬着腿做饭的。
但纵然是腋毛,也着实恶心反胃了好一阵子。
之后他就改吃铁板饭了。
小渔想来也是意志坚定卧薪尝胆一心一意想着复兴大燕,否则,他也不会蹲在红焖鸭米饭店门口洗碗,洗得那么专心致志,那么黯然销魂。
看见他在洗碗,宁有种很惊讶,因为他本该在他们理工隔壁的警官学校混文凭以便广交文武才士为日后充实幕僚招兵买马做准备的。
宁有种发现他碗洗得并不干净,幸而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红焖鸭米饭。
“小鱼?”宁有种冲着他喊道。
他低着头洗碗洗得很入神,宁有种确定他听到了他的呼喊,那么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人。?
“慕容咸鱼!”他再次喊,脚已经伸到小鱼硕大的洗碗盆旁边。
从那一大堆油腻腻的锅碗瓢盘中抬起来的分明是一张青涩未尽沧桑已显的脸,小鱼的脸。
小鱼一脸惊愕和紧张,宁有种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欠了他钱而他忘记了讨要。
“你在这儿打零工呢?”他坏笑着问,难以想象如慕容这般桀骜不驯的男人竟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大堆油腻碗筷当中,忍受着老板娘的颐指气使揩油调戏?
小鱼笑笑:“什么打零工?我这是韬光养晦!懂不?备备当年还卖草鞋呢!”
宁有种凑近他,低声道:“你小子是不是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需要钱打胎,对不对?”
“哈哈,那我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小鱼用油乎乎的手推了他一把,然后正色道:“兵马粮草,耗银甚大,我能多赚一个是一个。”
“勇气可嘉!大事可期!”宁有种看着自己胸口那个油腻腻的手掌印,咬牙切齿道。
自那以后宁有种几乎天天去大世界的老北京吃蒸饺或炸酱面,因为可以顺便看看励志的小鱼。
但小鱼似乎并不怎么愿意见到他。终于有一天他将手中的抹布往水盆里一丢,污水毫不留情溅了宁有种一脸。小鱼愤怒地喊道:“你丫能不能不要在我洗碗的时候介绍朋友给我认识?介绍男的也就算了,还带女生来!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吗?”
宁有种很委屈我的朋友沾沾你大燕皇子的光有什么错吗?
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宁有种在老北京的炸酱面里吃到了一根卷曲的黑毛,正不知是哪里的毛?他怀疑是小鱼串通了老北京的伙计故意放在他面里的。从此他就不再去吃老北京的蒸饺和炸酱面了,不仅仅是因为那根来历不明的毛,更主要的是肥肥的老板娘总是冲他抛并不媚的媚眼,他很害怕她会在蒸饺或面里下药。吃到毛的那天,她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上的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吓得他丢下那根毛扭头就跑。
肥肥的老板娘定然是迷恋他身上的青春气息,可惜她并不是西施豆腐坊的豆腐西施,宁有种觉得,连十字坡卖人肉馒头的孙二娘都比她有吸引力。
很多时候他都在渴望着被一位年轻漂亮貌美欲旺的小富婆包养。他想,慕容小鱼一定比他更渴望。
毕竟洗碗是很累的。
但从此他可以专心洗碗,宁有种被胖老板娘一吓,好长时间都不会再去打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