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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她又打开了羊皮日记本,拿出了笔,她想着要写点什么,心情上来说,她有许多要说的。
但最后,除了笔尖点出来的墨迹,她什么也没留下。
十一点,她出门。
大街上安静了,即便圣诞节,寒冽的冬天也让一户户人家更愿意蜷在家里的壁炉前。
所以,只有偶尔过往的车辆,见证了那个只穿一条素色长裙在雪花如簌里安然走动的身影。
车里的人看得仔细点的,会知道那是个漂亮显瘦的东方女人,年纪不大,皮肤如这雪一样,她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有浅浅笑靥。
那种笑容,像是去赴一个甜蜜的约会。
阿雅徒步走到港口,那艘烧尽的轮船早在两年前被清理干净,但她仍精确地记得那艘船停泊的位置。
雪没有加重,花瓣一样的白色,茫茫的洒下来,浸透在她的皮肤上,先是冷彻入骨,可融化进去了,又随着她的血液而火烫一片。
她与这片海对望,安静的眼底,有徐徐不断的温柔和笑意。
她觉得亲切。
当她拎起那身裙子,在这片海前转了个身,呆立片刻,当她被雪覆盖的足越过码头的甲板,探进那片沉默不语的海里。
当她双腿都下去了,当她冻僵得无法再动。
那一个瞬间,她轻轻地拥抱住这片有着他气息的海水。
她在下沉。
她很安然。
她想起十月,子琳打过来的那个电话:“阿雅,两年了,今年十月底,大哥的入殓忌日,你能不能带着嘉宝和小舒回来?”
她那时懵了许久。
是因为她忘记了。
才第二年,她却在忙碌中忘记了他的忌日。
或许,她心中不肯承认,那个入葬的糊涂日子,怎么能作为他的忌日?他的尸首打捞出来,那时她在国内,兵荒马乱,乌克兰这边就轮船事件,几国介入,席家的人还没来得及交涉,那些尸首因为z治因素,统一早早地处理干净了,没有亲眼见到吧,所以阿雅总总的不死心。
对于张老爷子定的忌日,她没什么感觉,第二年,她忘了。
人的记忆力是会打折扣的,无论怎样刻骨铭心,生理层次的能力有限。
她才感到真正的害怕。
那晚上,她倚着窗口喝了红酒,仔细仔细的想,越在脑中临摹他的细微轮廓,越拼凑不起来。
他的喉结究竟有多凸出,他的下颌骨有多硬朗,他的鼻梁有多挺拔,他深邃的眉宇究竟是怎样的线条……
她勾勒不精确了。
如此下去,日复一日,她逗留在凡尘俗世中,只会越来越记不清楚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慵懒而深沉的眼神。
不可以的。
而另一个真正的原因。
是她想他了。
可以日日夜夜,每分每秒地想念。
但这份想念,达到一个她不可抑制的临界,她便撑不下去了,如同傀儡,到了使用寿命期限。
她太想他了。
当她意识到这两年来繁忙的工作,充实的生活,与儿女的互伴,一切看似井然有序的日子,一切她在努力的尝试,都没有任何作用的时候。
她便明白,可以打止了。
她逐渐的被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这种淹没漫天坠地仿佛都是他馥郁的气息所包围。
阿雅闭上眼睛,口鼻里进了水,那仿佛是他温柔的叹息,她笑着,心里同他说话:席城,我做好了我的工作,现在我来找你。
那本羊皮日记上,唯一的一句话:
这里的冬天很干净,没有故事也没有你。
滨海街区最大的一个网吧游戏厅内。
比赛进行了一个时段,进入中间休场。
张梓铭喝光剩下的水,磕出跟根烟点燃,转过了椅子打算同这小家伙商量下下半场的战略。
嘉舒却说,“梓铭哥,我想回家一趟。”
“你妈妈不是准了吗?现在才十点,她允许我们十二点回家。”
“我觉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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